新科幻 出东方

2019年01月01日 08:00    来源:人民日报    韩 松

  1818年

  玛丽·雪莱(英)《弗兰肯斯坦》发表,被认为是世界第一部科幻小说

  20世纪初

  以梁启超《新中国未来记》为代表的中国第一批科幻小说诞生

  1954年

  郑文光《从地球到火星》发表,被认为是新中国第一篇科幻小说

  1978年

  叶永烈《小灵通漫游未来》发表,开启中国第三次科幻热潮

  2015年

  刘慈欣《三体》获“雨果奖”,中国科幻走上世界舞台中央

  2019年

  科幻电影《流浪地球》《疯狂的外星人》等即将上映

  今年,两部由刘慈欣小说改编的科幻电影《流浪地球》《疯狂的外星人》即将上映,此外,更多的科幻电影也在筹拍和制作当中。继科幻文学的大事件——《三体》获“雨果奖”,中国科幻首次走上世界舞台中央之后,人们对中国科幻电影的起航翘首以盼,对科幻在中国的全方位发展拭目以待。

  映射伟大复兴中国梦

  1818年诞生在工业化发轫之地英国的现代科幻,本身是现代化的副产品,中国科幻的发展同样与中国现代化进程密不可分。这是科幻热形成的前提条件,而科幻也足以成为中国社会变迁的晴雨表,是中国梦的一个镜子。

  中国科幻有过多次热潮,第一次在清末民初,第二次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第三次在改革开放初期,当前的科幻热是上世纪90年代之后的延续,同时又跃上一个新的台阶。清末民初,西方科幻被鲁迅、梁启超引进中国,被当作改造中国人的梦、实现国富民强的工具;上世纪50年代开始建立独立的工业体系、80年代的改革开放和四个现代化目标,促进了科幻发展,造就了郑文光、童恩正、叶永烈、刘兴诗等名家;1992年后,中国推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支持了当时唯一的科幻平台《科幻世界》的发展,客观上促进了中国科幻的新繁荣,培养出王晋康、刘慈欣、何夕、江波等骨干作家。

  《三体》首部出版于2010年,这年中国经济总量成为世界第二,中国制造业产值成为世界第一,随后,2011年中国城镇人口数量首次超过农村人口,这些都是现代化的标志性事件。科幻繁荣的实质是大国崛起雄心的映射。科幻是大国特有的现象。它产生在时称“日不落帝国”的英国,又兴盛在同样是世界级大国的法国,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北美大陆出现科幻黄金时代,日本在70年代经济崛起时,同样出现科幻热。现在中国也在加入这个行列。不少人看来,科幻异军突起,代表的是一个民族的复兴。这个民族要拥抱世界、梦想未来、进军宇宙。

  回应人类终极追问

  当下科幻触角的深广程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科幻热潮,科幻受到年轻人广泛欢迎,创新型企业家以读科幻为荣,教育界引入科幻作为培养学生基本素质的手段。这一情况的出现,根本原因是科幻正在满足新时代人们增长和变化了的需求,也反映了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

  一是科学技术给生活带来的冲击。以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合成生物学、量子计算、虚拟现实、纳米技术等为代表的世界新一轮科技革命给中国带来深刻影响,科幻描写的场面频频在现实中发生。比如基因技术便与日常生活发生密切关系,而这在科幻中早已不是新鲜事物。人们更加关注新科技会怎样改变自身及后代的命运,对科学和未来充满求知欲。

  二是创新型国家建设的需要。在新时代,人们越来越认识到国家发展创新为要,而科幻以其严格科学逻辑上的奇思妙想,提供了培养创新意识和创新氛围的有效辅助手段。人类20世纪以来许多创造发明都是先由科幻构想而后变成现实的,许多科学家和企业家也是在科幻启发下走上成功之路,发展科幻有助厚植中国的创新土壤。

  三是文化产业升级的驱动。人们在寻求中国经济新的增长点,而科幻本身是一个值得关注的产业,根据南方科技大学最新发布的《中国科幻产业发展报告》,2017年中国科幻产业产值超过百亿元人民币,较上年增长13.8%。从世界范围内看,科幻电影是发展成熟、具有票房号召力的电影类型,目前中国科幻电影版权交易热烈,科幻电影制作潜力巨大。接下来的几年,将有多部科幻电影陆续上映,极有可能开启科幻全产业发展的链条。

  四是终极需求引发的渴望。在解决了温饱和极端贫困问题、迈向全面小康的过程中,随着4亿中等收入群体的崛起,越来越多的国人开始思考更多终极问题,比如人是什么,生命有何价值,人的最终归宿何在,人在世界上乃至宇宙中是什么位置,等等。这正是以超越日常经验为特征的科幻表达的核心话题。换言之,科幻的诞生就是试图要回答这些终极命题,在哲学和神学之外,提供一种思想实验,以释当今人心之惑,施予技术时代的悲悯。它以现代神话方式呈现出来,更是科幻作家自觉的哲理和道德追求,比如王晋康的《活着》系列、何夕的《天年》系列、江波的《银河之心》系列等,都在探寻“什么是生命和宇宙的目的”。

  五是世界对中国崛起的关注。中国科幻正在成为一种国际现象,近年有一批中国科幻小说被翻译到世界各地,中国科幻不断成为国外大学课堂讨论的话题,这成为中国文化受到海外关注的一个注脚,而它本身是中国经济社会发生重大变化的体现,国际社会对中国的现代化、对中国的未来走向产生浓厚兴趣。一些外国学者甚至认为研究中国的未来就要研究中国的科幻。这反过来进一步促动中国的科幻热潮。

  呼唤思想和艺术创新

  科幻热的兴起也在一定程度上预示文学艺术的转型。科幻作为一种类型文艺,不仅仅表现为娱乐性,它在某种程度上延续了人文精神和理想主义。另外,作为一种现实主义文学类型,它让读者重新直面影响我们生存的当代尖锐问题,在前瞻性、批判性、建设性上予人以新的启示,提供应对百年未有之变局的新的世界观。

  近年获得国内外重要科幻奖项的作品,无不把视角投向重大现实命题,涉及科学对社会和人性的影响、传统文化在当代的传承变迁、中国在多元化世界中的位置、民族国家在太空时代的走向、人与宇宙的深层关系等,这或有助文艺摆脱视野局限,回到更广阔的人文关怀,焕发新的想象空间。另外,科幻作为一种更具国际话语体系特征的文学类型,正在做到融通中西、推陈出新,并走在现代知识和精神体系的生产者方向,因此也吸引了不少纯文学作家在创作中融入科幻元素。

  可以说,科幻文艺创作已经形成一个高原。每年优秀作品层出不穷,角逐包括银河奖、星云奖、晨星奖等在内的多个专业科幻奖项,一些文学奖也专设科幻单元。这推动更多年轻科幻作者脱颖而出,他们中已有人创作出具备世界水平的作品,只是暂未取得《三体》这样的广泛影响力。应该看到,《三体》有它的特殊性,总体看来,科幻因它的较高阅读门槛和审美独特性,相对而言仍然局限在小众范围。这也反映出科幻创作自身面临一些挑战。我认为,科幻未来发展需要在以下两个方面作出回应:

  一是面对新时代科技进步,科幻亟待加大思想创新力。历史上,很多技术发明是科幻最先描写出来,然后才变为现实,比如潜水艇、飞机、电话、传真、互联网、原子弹等。但在如今的科技革命新浪潮中,最前沿的科技已超出科幻作家的想象。比如华裔科学家张首晟发现的量子自旋霍尔效应和天使粒子,很难由科幻率先提出,区块链也很难进入一般人的想象。不少科幻作品却仍在重复上世纪黄金年代的旧主题。这需要作家们回到科幻的初心,以更大的激情去加强创新。创作者要跟上科技发展的步伐,更深入了解前沿技术及其科学和哲学含义,深刻阐述科技带来的伦理和社会冲击。人类进入现代技术社会的历史并不长,宇宙还有无穷奥秘等待破解,这给科幻作家的想象力留下了足够空间。

  二是适应新时代文化发展,科幻亟待提高文学表现力。科幻是文学大花园中的一枝,但在实际创作中,科幻的文学性还有待提升,不少作品像是简单故事的集纳,语言表达和人物塑造相对粗糙,没有形成独立的个人风格。科幻虽也有不以文学性见长的先例,如阿西莫夫的一些作品,但在新时代,科幻作家仍然需要有创造文学新模式、新经典的使命感,努力攀登文艺高峰。科幻界提出科幻未来主义、科幻现实主义等新的文艺概念,希望为新时代中国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造性发展注入新的活力。同时,也要坚持对科幻作为类型文学特征的把握,保持它的审美独特性。

  大凡社会变革,必然思想先行,文学艺术先行。中国与世界处于百年未遇变局,科幻用一种新的艺术形式,展现对这个时代人类的关怀。它代表着变革时代的审美变化和思想变化,也挑战了思想和审美的极限。“新科幻,出东方”,中国科幻是迅速复兴的古老文明对未来的大胆想象,它的征途将是星辰大海和广阔未来。

  (作者为科幻文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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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魏金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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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01 08:00 来源:人民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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