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纪中 1951年出生,导演、制片人。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由他担任制片人的电视剧包括《三国演义》《水浒传》《激情燃烧的岁月》《笑傲江湖》《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等。
印 象
武侠的核心
是侠义之心
近日,受天津电视台《男人世界》节目邀请,张纪中携夫人杜星霖来到天津录制节目,并到访西青区精武镇霍元甲故居纪念馆和霍元甲文武学校,乘游轮畅游海河夜景,体验了天津这座城市的人文魅力。
张纪中从小喜欢唱歌跳舞,在心里埋下了一颗文艺的种子。1968年,17岁的他从北京到山西原平插队。那些天天干农活的日子,读书几乎成了他唯一的娱乐。《毛泽东选集》是必读的,他还读过马克思的《资本论》、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列宁的《国家与革命》,也读了许多世界名著。如今他仍记得当时读书的细节:“那时候的阅读如饥似渴。知识青年之间互相走访,来来回回都会带着一些书。我印象很深的就是,有人拿来一本书,需要连夜看完,第二天他就得拿走。夜里在煤油灯下看书,转天早上鼻子周围一圈都是黑的。”
张纪中在农村生活了6年。1974年,他到山西轩岗矿务局中学当老师,四年后考入山西省话剧院,从此踏上艺术道路。上世纪80年代,出道不久的张纪中以制片人的身份来天津,拍摄电视剧《刑警队长》。天津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是天津人热情好客,生活气息浓郁;二是天津的美食,起士林的西餐、贴饽饽熬小鱼、嘎巴菜都让他流连忘返。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天津,张纪中参观了霍元甲故居纪念馆,对霍元甲有了更深层的认知。他感慨说:“霍元甲不仅武术高强,他的精神也非常高尚,他讲爱国修身,正己助人,他代表了一种侠义精神,往小了说是惩恶扬善,往大了说是为国为民。”
拍过很多武侠剧的张纪中,给人的感觉真的像是一位“大侠”。在他看来,武侠的核心是侠义之心,他希望人们都能有一腔热血,能够伸张正义。“比如说有不法之徒在街上行凶,你敢不敢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其实侠义就体现在人的内心,不在意你的能力大小,只在于你的心里有没有这种血性,有没有这种情怀。”
“四大名著”拍了三部
每一部都有难忘记忆
记者:1992年拍《三国演义》时,您担任第四部分“南征北战”的制片人,第一次做这种大制作的戏是什么感受?
张纪中:我们到北京去请战,人家说你们来晚了,已经组织好了。团队的人埋怨我,说你来干嘛,多丢人。我说这有什么丢人的,咱们努力了,成不成那是另外一回事。结果,我们正在上海拍戏,接到《三国演义》剧组的电话,说原来那个团队拍出来一看不行,问我还愿意来吗?我说愿意。诸葛亮出殡回成都,大场面,前期看景都是我先去。现场3000多人,我站在一个高台上,拿扩音喇叭指挥。唐国强演诸葛亮,演完之后翻的身。
记者:拍《水浒传》时您是制片主任,为什么想到请田连元当艺术顾问?
张纪中:《水浒传》筹备时请艺术顾问,请的都是大文学家,李希凡、冯其庸,年纪也大了。我说人家不可能天天跟着咱们,干脆请田连元来跟着咱们。我率领一行人去山东,他跟我们一块去,走到哪说到哪,特别熟,到了石碣村,就把这段讲了,不用翻书,效果特别好。
记者:《水浒传》历时三年零八个月,那时候为了艺术真是肯花成本。
张纪中:剧本写了一年多,然后拍了15个月,再加上后期。难点在于怎么把握,比如说宋江,你究竟想塑造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光写到造反,到了高峰阶段就结束了,对于《水浒传》来说不太完整。其实宋江是一个悲剧人物,《水浒传》是一部悲剧。从戏剧角度来说,悲剧的力量非常强大,像莎士比亚的悲剧,非常有震撼力。我们一直在讨论,然后开始写。最早有五位编剧,写的不行,你让他改,他还不愿意改,因为都是有名的编剧。最后只留了两个人。原来他们在北京写,天天晚上出去溜达,我就给他们送到北戴河了。9月初过去,北戴河一个人都没有,干到10月底,我每个礼拜去看他们一次。这两个月的成果非常大。
记者:您拍的《西游记》跟老版也不一样,可以说另辟蹊径。
张纪中:拍《西游记》我也是思考了很长时间,主要是说对于儒释道的理解,包括对于人物的理解,我觉得和旧版都不太一样。打一个比方,唐僧爱哭,他哭不是因为胆小,而是以慈悲为怀。他觉得应该普度那些妖怪,即使把我吃了,我也要度你,为这个而哭。不应该是原来那种纯粹地怕得不行的感觉。再有,过去的表达方式是戏曲的方式,比如孙悟空大闹天宫,头上戴两个雉鸡翎耍来耍去,一打起来都是锣鼓点儿。我觉得我们更要从刻画人物出发。
拍金庸武侠剧不为挣钱
只为内心涌动的那份激情
记者:对很多观众来说,港版的《笑傲江湖》《天龙八部》《神雕侠侣》等电视剧深入人心,您在重拍的时候是如何面对这种压力的?
张纪中:港版的金庸剧就像一座座山峰,它们就在那,我们能不能再造一座座山峰?每一部戏我都希望不是在模仿,而是有我们的理解,有我们的个性,有我们的气质。各个创作的环节,人物的塑造,包括选景、美术,都会依照我们自己的要求去做。比如说拍《笑傲江湖》,具体到令狐冲这个角色,我的感觉是,作为华山派的大师兄,可以是一个幽默的人,但不能像港版电视剧中演的那种嬉皮笑脸、油嘴滑舌,对吧?我觉得李亚鹏有一种深沉感,这其实是符合大师兄的气质的。我跟他聊过,说希望你增加一些幽默感,至于说幽默到什么程度,还是需要有所节制。其实是蛮不容易的。
记者:您是怎么平衡武侠戏与爱情戏的?
张纪中:武侠剧最大的特点是浪漫主义,成年人的童话,每一个成年人都向往那个世界。比如乔峰和阿朱的爱情故事,虽然是一个悲剧结局,但是很浪漫,很震撼。比如小龙女和杨过,任盈盈和令狐冲,把他们的爱情故事讲好,就能引起观众的共鸣。我非常崇拜金庸先生,他能够把武侠与爱情糅合得非常好,让我们看小说的时候激情澎湃,不能自拔。每当我看完一部他的小说,我真是会充满信念,一定要把它拍出来。不是为了挣钱才去拍,而是内心涌动着一种情绪,让我想去把武侠和爱情以一种恢宏的浪漫主义的手法表达出来。
记者:您拍了这么多金庸武侠剧,最喜欢的是哪一部?
张纪中:这个问题就好比家里有好几个孩子,问你最喜欢哪一个?其实都喜欢。如果非要说出一个特别喜欢的,我觉得是《天龙八部》。因为乔峰这个人物我特别喜欢,有担当、明大义,对待朋友、对待爱情都非常执著,侠骨柔情,让人感动。
记者:您觉得艺术创作最重要的是什么?
张纪中:其实无论是对待艺术还是做人,对待事业、对待朋友、对待老婆、对待孩子、对待家庭,都应该体现一个字──真。我们一直都说“真善美”,“真”字是第一位的。艺术是相通的,不管是文学家、书画家,还是导演,如果他的内心有这种真诚,有这种大山大水的胸怀,他创作出来东西就不一样,就绝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东西。所以作为艺术家来说,“真”是最重要的。
记者:您选演员的时候会考虑到哪些因素?
张纪中:首先演员得有天赋、有能力、有才华、有悟性,个人的努力也很重要。像刘亦菲,她并没有受过太多的专业训练,但这个孩子有灵性。所以当她演了两部戏以后,在表演水平上很快就有了飞跃。任何事情要想做到极致,还真的需要天赋。如果你不是这块料,通过学习,可能你会演戏了,但不一定能做到出神入化。
霍元甲提振民族精神
我一直在拍英雄主义作品
记者: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创作英雄主义题材作品的?
张纪中:说起来跟天津还有一些渊源。上世纪80年代我来天津拍戏,拍一个天津的英雄人物,一位刑警队长,在办案中牺牲了,我是制片人。在天津大概住了两个多月,跟着公安局的车出现场,到了天津很多地方。那个时候海河两岸也不像现在这么繁华,没有这么多高楼大厦。这部电视剧得了飞天奖,我可以说是从这部戏开始起步的,后来拍了《三国演义》。
记者:包括您担任制片人的《激情燃烧的岁月》,其主人公石光荣也是经典的英雄形象。您怎么理解英雄主义?
张纪中:英雄是什么?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英雄,只要你有这种情怀,有这种血性!万变不离其宗,英雄主义是贯穿在我们生命当中的主题。我因为拍了很多英雄主义的电视剧,自己也建立了一种英雄主义的情怀。
记者:这次您来天津,去了精武镇霍元甲故居纪念馆和霍元甲文武学校,您怎么评价霍元甲?
张纪中:霍元甲也是大英雄。他所处的那个年代,提振民族精神是特别重要的。当时外国列强看不起我们,说我们是“东亚病夫”,所以很多有志之士都在习武,强身救国。霍元甲有这样一个机会,在洋人大力士面前展示中国人的力量,告诉他们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提升了中国人的民族自尊心、自信心。我觉得这是他的意义所在。后来有很多霍元甲的电影、电视剧,包括《万里长城永不倒》那首歌,在当时也是特别振奋人心。
记者:您觉得现在习武的意义是什么?
张纪中:比如像霍元甲文武学校的这些孩子,通过强身健体,通过学习霍元甲的迷踪拳,提振精神,把自己锻炼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非常有意义。一文一武,有张有弛,练武实际上练的是精神,这是更重要的。
记者:您想过翻拍霍元甲吗?
张纪中:这个需要机缘。如果真要再拍一次的话,该从什么角度去拍?我觉得可能是展现这个人的有情有义,但是怎么体现?我是一直非常喜欢拍摄武侠题材,包括《水浒传》其实也属于这一类,因为我觉得这类作品能够提振中国人的自信心。另外就是说武侠的精神,任何年代、任何社会永远都需要。比如美国,也有蜘蛛侠、蝙蝠侠,也是要惩恶扬善。所以我一直在拍这种惩恶扬善的片子,而且我也不会拍别的,只能拍这些。
妻子杜星霖谈张纪中
他是我心中的“张真人”
我第一次见到张纪中,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他推门映入我眼帘的第一印象,是一个有着清晰纹理的长头发,还留着大胡子的男人。我从来不喜欢长头发、大胡子的男人,但那一刻我居然觉得他好帅!后来我回忆,可能是因为缘分吧,它的整个气场一下子把我震慑住了。
张纪中特别火的那几年,我在法国学法律,沉浸在学业里,几乎不看电视,也不关注娱乐新闻。所以我认识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谁,也没问过他的年龄。久而久之,从工作伙伴到忘年交,到灵魂知己,等到有一天,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候,我算了一下他的出生年月日,自己心里面蛮吃惊的。但两个人有共同语言,有共同爱好,有思想碰撞,价值观也是一样的。我说的他都赞同,我们做的一些事情也会步调一致,非常有共鸣。当需要舍弃的时候,他会跟我同进同退。我就觉得,好像他的魅力已经超越年纪了。
他很有担当,很有魄力,有英雄气概,有豪迈之气。一起生活之后,我又发现他还有更多的美德,比如说很顾家,很照顾老婆,很爱孩子,家务活他也干,属于全能型男人。出得了厅堂,也下得了厨房。
他就是一个真人,我称呼他的外号就是“张真人”。他是完全没有社会性的,从来不会跟人假客套,心里面怎么想的就会怎么说,像孩子一样。他活出了真我,活在自己的这种状态里面。可能很多艺术家的最高境界,都是一个“真”字。只有真,才会有发自生命深处的一种喷涌而出,他的作品才有感染力。
我通过跟他相处,才了解武侠文化、侠义精神。武侠精神也是浪漫主义,就像一个人为了追随爱情,可以淋漓尽致,奋不顾身!如果特别瞻前顾后,那就不浪漫了。你看我外表好像很女生,其实我心里面也住着一个大侠!我觉得如果生在古代,可能我也是个女侠,敢做敢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正义去发声。如果有人攻击他、诋毁他,我真的能够挺身而出。
有人问我最欣赏张纪中的哪部作品?我说我最欣赏他这个人。因为那些大侠都是他拍出来的。字如其人,作品如其人,他能够一直拍英雄主义的题材,就证明了他内心有这种情结。他在影视作品里创造的那种精神,在他身上都有所体现。他就是生活中的英雄,我家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