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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冬冬:画家、隐士与思想者

2016年02月02日 17:21   来源:中华儿女   

  “人类太迷信自己的能力了,看看,才几年啊,空气就变成了这样!”5月15日,北京昆仑饭店最高层的顶峰俱乐部,徐冬冬指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和灰蒙蒙的天空对《中华儿女》说,“长此以往,几十年后会怎样?简直不敢想象!”

  一头乌发,体型魁梧,但不失文雅。说话时语速并不快,却直指要害。十多年的隐居生活,并不曾磨掉身上的棱角,56岁的他依然犀利如昔。

  15岁开始学国画,他远离科班教条,画风自成一派。28岁时,中国美术馆在主大厅为其主办个人作品展,是国内青年画家中的第一人。次年获评国家一级美术师,他还不到30岁,再次刷新画坛记录。1990年至1991年,文化部和中国美术家协会联合在10个省市为其主办大型作品巡回展《徐冬冬足迹》,规模之大,规格之高在国内尚属首次。

  1997年起,他开始创作《阳光与和谐的梦想》大型行为艺术,足迹遍及亚、欧、美各国,全球上千家图书馆、博物馆、艺术馆参与了这一创作。评论认为,这是中国自明朝以来最大的一次民间国际文化交流活动,而他也被誉为“中外文化的架桥人”。

  在他20多岁时,国画大师李可染先生看过他的传统意象绘画作品后评价:如果他顺着此路走下去,定成大家。但徐冬冬的兴趣似乎并不止于此。接下来的十几年,他将西方印象绘画的元素大量引入中国传统绘画,而从1989年开始,他又为西方抽象绘画大师所吸引,进入抽象绘画领域。2003年,他更是在人生的巅峰时刻急流勇退,归隐林泉。

  “画画不是目的,问道才是根本。中西结合不是个人的爱好,而是时代的要求。我一直试图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寻找抽象的概念,使之成为我的绘画语言。创立中国抽象绘画,目的在于为我们的文化引入更多抽象思维的方式。”徐冬冬说。

  故宫临画的少年英才

  徐冬冬祖籍浙江宁波,1959年出生于北京。他的孩提时代是在京城地安门西吉祥胡同八号的外公家度过的。

  外公徐诵明,早年参加过辛亥革命,是中国现代高等教育和现代医学教育的先驱,中国病理学的开创者和奠基人。自1928年至1948年,先后担任过北平大学、同济大学等五所国立大学的校长。新中国成立后,徐诵明任职卫生部,对我国形成比较完整的医学教育体系作出了巨大贡献。

  1966年,“文革”爆发,外公、父母随即受到严重的冲击,年幼的徐冬冬只得离开北京前往上海,寄住在祖母家中。

  初到上海,徐冬冬心里颇不安定。他就读的小学离静安寺不远,放学后他常不由自主地跑到庙宇前晃荡。一到晚上,他就开始做梦,梦的尽是剃度、念经之类的事。这种梦整整做了三个月,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奇怪的是,后来对他人生道路影响最大的先贤,如青藤、八大、石涛、倪云林、王维等,大都非僧即隐。

  “回想那个疯狂的时代,我的内心至今仍如针般刺痛,红小兵们不辨善恶,一只脚踩在孔子的像上,还高呼着口号‘破四旧,立四新’来鞭挞历代圣贤。我常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文革”后期,随着时局和家庭遭遇的好转,徐冬冬又返回北京。去时年仅6岁,再次回来,他已是位十几岁的少年。

  不知从哪一天起,他的心思突然就放在画里了。当时故宫刚开始对外开放,徐冬冬在故宫绘画馆中流连忘返。在那里,他见到了八大山人的画、倪云林的画、石涛的画……他不但看,还每天拎着饭盒到故宫绘画馆去临摹历代名画,一摹便是5年。

  他还专门到北京图书馆找出这些前辈的文章、著作以及名家对他们的评论,细细研读。他的绘画生涯也由此开启。

  与许多初学者死摹古人笔法,追求外形、技法的相似不同,徐冬冬追求的是“心摹”,即描摹出画作的“神韵”。“我把每一次进馆临摹都看作与古代名家的一次‘雅集’,中国画讲‘师心源’,追求无法之法,我似乎很早就明白了。”

  少年徐冬冬的画风卓尔不凡,偏向于奇崛、冷峻。他曾画过一幅自画像,但没有人物,而是一株小树、一叶柴门和堆堆落叶。诗人聂绀弩曾为这幅自画像题诗一首:“何处有篱何处门,一棵小树耀乾坤;吾将横扫门篱叶,自号寄人篱下人。”

  明代画家徐渭,诗书画俱佳,却一生怀才不遇,狂放不羁。十余岁的徐冬冬将其引为异代知己。徐冬冬的字号“苦藤”之“藤”,便取自徐渭字号“青藤”,以示对这位天纵英才的尊敬。

  “八大山人”朱耷笔下的枯木、小鸟、怪石,无不透露出一种苍凉、凄苦。徐冬冬似乎与他心有灵犀,创作了一幅《秋天里的荷塘》:一只翠鸟在深秋的荷梗上仰天长叹。

  著名作家萧军见到此画,感慨系之,当即赋诗一首:“一茎撑天地,风云凭来去。息罢一展飞,去住双无迹。”

  “真不知道萧老怎么能这么深刻地理解我那无奈、寂寥的心情。我想这种心情不仅是我的,也是朱耷的,更是萧老自己的。”徐冬冬说。

  《不围》丙烯纸本 90*178cm 2005年

从意象到抽象的画坛奇才

 

  上世纪80年代初,改革开放大潮涌动,“美学热”在中国大陆风靡一时,谈论尼采和朱光潜成为文化界的时尚,还有不少人在美术馆外排起长队,只为看一场美术展览。这时,徐冬冬才二十出头,而其中国画的创作已日渐成熟。

  1987年,中国美术馆在主大厅为徐冬冬主办了他的个人作品展,创下了在此参展画家“最年轻”的记录。时任中国美术馆馆长刘开渠先生对这次展览非常关心,亲自为之安排。回想起刘开渠老馆长的用心,徐冬冬总是感动而复感慨。

  画展在一个大雪天举行,许德珩先生亲自为画展题名。出席开幕式的500多名嘉宾中,除了吴作人、刘开渠、张仃、曹禺、萧乾、戴爱莲等文化界名流,还有宋任穷、伍修权、李铁映等政界要员。

  能诗会画,清高、孤傲,成名甚早的徐冬冬并没有如国画界前辈所寄望的,“顺着传统的路子画下去。”对艺术之路,他有着自己的思考。

  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徐冬冬在学习中国绘画的同时,开始关注西方绘画。他说这不仅仅缘于自己的个人爱好,也是文化交流的规律和时代的需要。“我了解西方绘画是从中世纪西方绘画之父乔托开始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马萨乔、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斐尔和威尼斯画派的提香、巴洛克画派的卡拉瓦乔、鲁本斯,新古典浪漫主义的戈雅,印象派的马奈、莫奈。后期印象派的高更、凡·高,野兽派的马蒂斯,以及立体派的毕加索,尤其是塞尚、蒙特里安、夏加尔等西方的优秀画家,对我日后的作品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徐冬冬说。

  从最初的中国传统的写意,过渡到印象绘画,再进入抽象绘画领域,徐冬冬的创作经历了数次艰难的“转型”,这在中国画家中是十分罕见的。

  抽象派艺术进入当代中国并非始于徐冬冬,但徐冬冬一直试图将其与中国哲学中蕴含的抽象概念相结合,并将抽象思维带入中国文化,融入中国的绘画中。不过,徐冬冬并不想照搬西方的抽象艺术,他希望创立具有中国思想的中国抽象绘画,反映中国人的社会与生活本身。

  《听闻残雪话春曲》丙烯纸本 198*106cm 1999年

钟情中华文化的思想者

 

  徐冬冬是个率性的人,靠在餐厅一角的沙发上,说起艺坛掌故、名人轶事时,他笑语嘻嘻,而当说起创立中国抽象绘画的初衷时,他却正襟危坐,严肃认真:

  “宋朝时,我们的经济发展水平世界第一,在政治上却饱受屈辱。鸦片战争前夕,我国的GDP总量仍占世界的近三分之一,却仍难逃战败的命运。这到底是为什么?”

  “中国的‘四大发明’推动了西方世界的近代化,为什么中国人造得出火药、指南针,却产生不了牛顿、伽利略这样的大科学家?”——此刻,他不像一个画家,而像一个思想者。

  在他看来,国人长于具象,却疏于抽象,因而往往忽视事物表象背后的深刻内涵。他要通过自己的画笔,为国人引入抽象的思维方式,而他自己的宇宙观也逐渐形成。创立中国抽象绘画,徐冬冬是为了“让抽象思维重回中国文化”。在他看来,这也是“时代的要求”。

  “中国古代的哲学著作,比如老子的《道德经》就有抽象的思维,但是可惜的是这些抽象思维没有被很好地继承和发展,”徐冬冬说,“中国绘画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宋朝。宋朝的画好,但是时代不一样了。”

  “道家讲,‘反者道之动’。儒家讲‘天人合一’,又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看看当下的世界,现代化、城市化之下,环境污染、物种灭绝、种族冲突,难道我们不应该回过头来静思中华传统文化的微言大义吗?”

  他强调画家要有“士”的风骨,不为小我谋,胸怀天下事。他很欣赏于右任的一句话:求名,当求“万世名”;求利,则求“天下利”。而他关注最多的问题,便是中华文化在当今世界的位置。

  “西方文明讲‘阳光’,东方文明讲‘和谐’。在过去的一个多世纪里,中华文化沉寂了,西方文明几乎统治了整个世界,而在新的世纪里,中华文化必将再次复兴,造福整个人类。”他认为,东方文化的和谐包括宇宙间的万物,不仅人类社会,人与大自然也要和谐相处。21世纪中国进入世界,是人类文明的进程,是文化演变的规律,中华文化将担负起弥补西方文化缺陷的这一重任,但这对中华文化也是一种考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中华传统文化将作为人类社会的基本价值。他的中国抽象绘画作品,正是对这些思想与思考的阐述。

  他最近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当属《四季》系列。这组画分别表现了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中生命灵魂跳动的轨迹。“春是生命的初蕴,生命之初便有善恶,而生命的善恶可以推及万物。这些在我的画里都有体现。”徐冬冬说。《四季》,不再是单纯的自然景色的变化,而是被赋予了深刻的内涵,反映了人与自然乃至宇宙间万物气韵的平衡与和谐。

  “当然,创立中国抽象绘画不是最终之目的,我所追求的中国绘画,是根植于中国哲学的宇宙观。”徐冬冬说。

  《黑鸟图轴》水墨纸本 44*46cm 1980年

顺应“天命”的隐者

 

  2001年4月,“从传统走向现代——中国画家徐冬冬回顾展”在日内瓦联合国驻欧洲总部的万国宫举行。此次画展由联合国主办,共展出了徐冬冬不同时期的50幅作品,其中一幅题为《听闻残雪话春曲》的作品被联合国收藏,并收录在联合国出版的《人类文明的进程》一书中。时任联合国副秘书长理库佩罗和彼得洛夫斯基均亲临画展并致辞,认为徐冬冬与欧美各国的文化机构进行了广泛的交流与对话,这与联合国所提出的“文明的对话”相吻合,为世界文化的交流作出了重要贡献。

  正值事业巅峰期,2003年起,徐冬冬却悄然隐退。他在京东潮白河畔筑起一座园林——“云归处”,终日养花品茗,不问世事,过起了梅妻鹤子的隐居生活。

  他的朋友曾笑称他是中国的斯宾格勒——西方一位富裕的、有争议的、声名赫赫却长年隐居的思想家。徐冬冬心知其意,笑说:“起码在勇于思考和长年隐居上,我和他是相似的,但我们有很大的不同,他对欧洲充满失望,我对中国文化充满信心。”

  隐逸的他,全然脱离世俗喧嚣,潜心“问道”,用画笔表达对中西文明乃至宇宙之道的哲学思考。

  早年,他在创作中国传统意象绘画时便提出了“心造境”学说,如今,近40年的艺术生涯倏忽而逝,随着问道之中的不断开悟,他对“心造境”的蕴涵亦有了不同的解答。

  早期的徐冬冬深受宋、明两代心学、理学大家的影响,提出了“心造境”的艺术思想,即强调作画要用心灵去创造意境。不惑之年,他将这一思想从美学范畴扩大到哲学范畴:“在宇宙造化中发现、表达人类与万物生命的自然之完美以及蕴藏于变化中的真善美。”如今,他的“心造境”已进入到天地境界,“心”即为佛,是宇宙本体,为“出世”,“造”在于变化中的道,在“出世与入世间”,而他所追求的“境”,却落在了“入世”的儒家的生活里。此时,“心造境”已不仅是他的艺术思想,更成为了他的生活态度与生活方式。

  虽然归隐已久,徐冬冬却说自己是“求闻达之人”。某种使命感一直驱动着他,乘风破浪。他将自己所感悟到的这种使命称之为“天命”。

  一本以《心造境》命名的画集书稿已经完成,即将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此书将是中国抽象绘画的重要文献,从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徐冬冬的艺术轨迹,他把中西方的思想和技法融为一体,为中国抽象绘画的形成与完善,寻找着,探索着。

  在《心造境》书尾,他这样写道:“顺乎自然,大化顿悟,因我眼前的这条人生旅途上,还时常隐约地闪动着孔夫子和王阳明的影子。”

  《四季》系列组画-春夏秋冬 丙烯纸本(2013-2014)

(责任编辑:李冬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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