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已是制造大国，但还不是制造强国，我们的制造在相当程度上是在“拿来主义”基础上的加工。设计与制造从来就是孪生兄弟，发达国家是制造强国，因为它同时也是设计强国。我们把设备“拿来了”，设计却还在人家手里，这个局面必须改变。
朱焘
中国工业设计协会会长
1943年10月出生，中共党员，196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化学系。曾任国家经委、计委、经贸委办公厅主任，国家计委企业管理局局长，国家经贸委副秘书长兼企业局局长、办公厅主任，中国轻工总会副会长，国家轻工业局副局长，国务院国资委监事会主席等职务，是全国政协第十届委员。
乔布斯创立了“苹果”，而“苹果”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并由此改变了世界。然而，究竟是什么成就了乔布斯和“苹果”？尽管众说纷纭，但在中国工业设计协会会长朱焘看来，答案很明确——是卓越的工业设计。
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从一支口红到一艘轮船都离不开设计。世界三次工业革命的实践证明，设计是人类改变生活、改变世界不可或缺的一支重要力量。为深入解析设计在实现我国经济转型升级、打造高端装备制造业强国中的重大作用，《大飞机》杂志采访了中国工业设计协会会长朱焘。
《大飞机》：乔布斯凭借“苹果”缔造了一个工业王国，也改变了世界。工业设计，在人们的生活中可谓无处不在，但一般人可能对此并不了解。您曾经说过：“工业设计是以人的真善美之心智，追求和创造人类的真善美。”能否请您谈谈工业设计在改变人类生活、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等方面的重要作用？
朱焘：你从乔布斯、苹果提起问题，这很好。因为当年苹果产品横空出世时，确实令世人惊喜、震撼，至今仍有余波。许多权威人士评论说乔布斯改变了世界，我看不是一时激动的过誉之词。如果我们不只是看结果而且研究其过程的话，就会得出苹果成功的决定性力量是工业设计。我在2012年的一篇文章《从包豪斯到乔布斯》中说过：“是工业设计成就了乔布斯，是乔布斯成就了苹果，是苹果改变了世界。”欣慰的是，比尔?盖茨也这样认为，他是乔布斯的朋友又是竞争对手，在回忆乔布斯时两次说过，苹果超过微软主要是靠“设计”，并未提及当时微软占优的“技术创新”。这一点，似乎没有引起国内一些人的注意。
其实，人类自古以来就是在不断地认识世界，并努力改变世界，总体目的是为了生活得更美好，并且能持续、永久地生存下去。为此，在漫长的历史岁月里无间歇地产生了无穷无尽的人造物。不论是类人猿山洞里的彩石，还是皇宫里的摆设，不论是第一次工业革命起始的蒸汽机，还是第三次工业革命标志之一的互联网，不论称它们是发现、发明还是研发、制造，细细想来都离不开设计。不同的是，有些设计是刻意的，而有些是不经意、不自觉的；有些是专业设计师所为，而有些是技术人员、工程人员所为；有些是一二个人的设计，而有些是一个团队的协同设计。
比如与乔布斯有关的手机，从座机到手提“大哥大”，从能发信息到能录音录像等演变，而且变得愈来愈精巧美观，其间当然要利用科技成果，但设计人员从创意到创造之功当居首位。一位国际设计大师说过，从一支口红到一艘轮船都离不开设计。世界三次工业革命的实践证明，设计是人类改变生活、改变世界不可或缺的一支力量。
毋庸置疑，能改变人们生活、改变世界的物件和事件很多。人们讲得最多的是科技进步，还有政治、经济、文化、军事、自然现象，甚至“天外来客”。改变世界的力量有强有弱，有大有小，还有正负之别。《共产党宣言》和《独立宣言》改变了世界，两次世界大战也改变了世界。如果智能机器人统治了地球，如果地球发生了核战，如果在宇宙里发现人类可以移居的星球，那会彻底改变我们这个世界。这当中，如果我们把设计理解为广义的大设计，比如现在人们常说的“顶层设计”之类，那么可以看到设计是与众多物件、事件相伴随、相渗透的。爱因斯坦后悔参加设计制造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霍金忧虑当今智能化发展带给人类的风险，二战后世界秩序重建的后遗症等等，是耶非耶，多有纷争，亦令人抚叹、深思。
为了提升正确认识和有效改变世界的能力，人类创立了繁多的学科和机构，比如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比如企业、学校等等。设计、设计学以及设计机构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设计，因其目的是为人类创造更合理、更健康、更美好的生活，因其学科内容的交叉性、综合性，因其创新特点的横联性、整合性、集成性，它与人类社会诸多创新与进步的力量都是紧密相关、互促共进的，并对发展具有引领、先导作用。
这里举个事关万千家庭生活的小例子，家居装修，这是几个人生活“小世界”的建设。第一件要办的事肯定是设计，包括结构、式样、装饰、色彩、风格以及室内所用家电、家具、厨卫等每项每件的匹配等等。设计支出在总花费中占比很小，却决定了用户对这个“小世界”的满意度，决定了居所是否实用、安全、舒适、美观。所以，无论事大事小，我们都能从中体会到设计所特有的改变生活、改变世界的力量。
我国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对设计的作用有着很高的评价。他在中国工业设计协会成立大会上说：“中国工业设计协会所从事的工作是属于我国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的大事。”这里讲“从事的工作”就是指工业设计，即后来深化拓展的设计创新。讲它属于“两个文明”建设，不是“一个文明”，而且是“大事”。在30年前，许多人对此不甚了解，而现在我们逐渐理解一些了。比如说，设计从学科上讲融合了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设计不仅能够满足人们的物质需求，还能满足精神需求。这也是为什么说设计是一个国家综合实力和文明程度标志之一的缘由。我们还应对钱老的话继续学习研究，加强理解和应用。
正是基于上述思考，结合任会长十几年的学习经验，我于2013年在全国青年设计师工作会议上，首次对工业设计的目的和方法提出了一个自己认为是最原则、最概括的说法，那就是“工业设计是以人的真善美之心智，追求和创造人类的真善美”。对真善美的解释这里就不赘述了，但想补充讲的是，“真善美”不是我首提，业内也有此见解，但多数只是讲后半句。此外，还有三点：一是前半句是说“人”，后半句是说“人类”；二是强调“心智”，不只是人的智慧、知识，而且还指人的素养；三是“真善美”是一体的。我觉得，这是从事设计的人应有的最高境界和努力方向。如果是这样，设计就能以强大的有形和无形的力量创造人类的美好生活，建立和谐世界。
《大飞机》：一般而言，越是工业发达国家，其工业设计总体水平也越高。长期以来，欧美工业发达国家引领着世界工业设计发展的潮流，导致这些国家工业设计水平长期领先的原因主要有哪些？
朱焘：发达国家工业化起步比我们早很多，他们在第一次工业革命后开始探索创建工业设计的理念和方法时，我国还基本处于农业社会。100多年后，我国在改革开放之初才引进了工业设计。改革开放的前20年，我们主要解决经济总量不足的问题，因此在设计创新方面没有很高的要求。而发达国家一直重视发展工业设计，现在更加重视设计创新。
这里还应特别指出，随着工业发展和人们认识的深化，工业设计的定义、内涵和理念也在不断更新、拓展，逐渐形成了“大设计”的观念。因此，我们可以说工业设计，也可以说设计，有时为与其它创新比如技术创新、管理创新等对应，也可以说“设计创新”。
从目前来说，发达国家经过200多年发展，与我国相比，他们有坚实的制造基础，有领先的科技实力，有成熟的市场经济，有发达的先进教育，有严格的知识产权保护等等。总之，有利于创新发展的工业化基础和社会人文环境是发达国家工业设计水平保持领先的重要条件。
《大飞机》：近年来，工业4.0等一系列制造业新概念的出现，对工业设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绿色设计、低碳设计、个性化设计等概念不断涌现。目前，世界工业设计的最新发展趋势如何？有哪些主要特点？
朱焘：有关研究显示，国际工业设计发展呈现出这样一些趋势：设计资源配置全球化，设计观念注重可持续，设计目标追求用户体验，设计对象趋向数字化、虚拟及非物质，企业设计战略强调系统化，商业设计策略趋向定制化，设计需求注重个体价值化，产品使用界面注重交互性，设计价值趋向品牌化、机制化、整合化等。
从反映社会思潮最为活跃的教育来看，2013年《华尔街日报》的一篇题为“设计学院取代商学院成为热门”的报道，反映了“设计思维”的提出及其作用。文中写道：“斯坦福大学的哈素?普拉特纳设计学院提出了一种名为‘设计思维’的理念，近年来获得了外界认可。这种设计思维是针对企业高管、教育界人士、科学家、医生和律师而提出的一种时尚但相当模糊的问题解决方式。如今，其他学校也开始纷纷开设类似的课程。”“设计思维通过对人们进行密切甚至近乎人类学研究式的观察，来获取深度信息，以解决那些可能尚未浮出水面的问题。”“采用设计思维模式后，企业会将潜在的解决方案——包括产品、流程和服务制成模型，这些模型通常会使用简单的材料，然后对其进行测试并根据用户反馈快速地进行调整。”现在，设计思维这一理念已在我国工业设计界产生广泛影响。
近一年来，引领世界创新的美国不断传出设计师创业大获成功的消息，收购、投资设计团队成为一种新潮。把在设计上的投入视为投资而非成本投入是一种新理念。设计与其他领域之间的新介入、新融合的相互需求，使得设计不再只是设计师的事，设计在创造新的美好生活中确是万众创新时代的一种引领性力量。
《大飞机》：您曾经说过：“如果不重视工业设计，中国在21世纪将成为落伍者。”中国目前已是世界头号制造大国。然而，我国工业设计在世界上还处于较低水平。我们与工业发达国家相比，在工业设计方面存在的差距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影响我国工业设计水平提高的主要制约因素有哪些？近年来，为了促进工业设计的发展，国家出台了哪些政策？效果如何？
朱焘：中国已是制造大国，但还不是制造强国，我们的制造在相当程度上是在“拿来主义”基础上的加工。设计与制造从来就是孪生兄弟，发达国家是制造强国，因为它同时也是设计强国。我们把设备“拿来了”，设计却还在人家手里，这个局面必须改变。虽然现在我们在进步，但总体上还是差距很大。
目前，我国工业设计的普及程度还不高，整体的综合创新能力还不强。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如全社会创新氛围不够浓，创新文化建设还较差；设计教育改革滞后，缺乏综合型设计人才；许多企业还未真正重视设计创新，还未从引进、抄袭、模仿的思维中解脱出来；对知识产权的保护还不到位，设计价值还比较低；专业设计机构总体上小、弱、散等。
国家工信部总工程师朱宏任对存在问题进一步概括指出：一是自主创新能力薄弱，设计水平仍较低，对工业强国战略的支撑能力仍有待加强。二是产业整体上尚处于从外观设计到提供产品设计的过渡阶段，缺乏提供品类战略规划、品牌运营等领域的系统解决方案能力，价值链层级有待进一步提升。三是区域发展不平衡。中西部地区仍处于初级阶段，与产业发展要求还有很大差距。四是专业人才和高端人才不足，一定程度上制约了行业的发展。五是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大型工业设计企业仍有待培育。
我国工业设计起步于1979年，时值中国工业设计协会成立。协会成立是时任国家副主席李先念亲笔批示，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方毅亲自落实的。30多年来，工业设计从教育起步，到专业化形成，再到如今的产业化发展，每一个重要的历史进程都有政府的推动。特别是近十年来，在经济社会转型升级的迫切需求下，在政府的大力推动和市场作用下，工业设计得到健康快速发展。
2006年，国家“十一五”规划提出：鼓励发展专业化的工业设计。这是国家政策首次正式提出发展工业设计。
2007年，温家宝总理在中国工业设计协会呈送的报告上批示“要高度重视工业设计”，成为政府大力推动工业设计发展的重要节点；同年，国务院发布《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服务业的若干意见》，首次明确了工业设计归属于服务业范畴。
《2010年政府工作报告》中进一步把工业设计界定为面向生产的服务业；同年，工信部等11个国务院部门联合发布《关于促进工业设计发展的若干指导意见》。这个里程碑式的文件，首次从国家政策的角度明确了工业设计的产业地位，确定了我国工业设计现阶段的概念定义，勾画了工业设计的产业架构和行业体系，规划了到2020年工业设计产业发展的总体目标和任务。
2011年发布的国家“十二五”规划提出：加快发展研发设计业，促进工业设计从外观设计向高端综合设计服务转变。这一导向的提出，为工业设计发展指明了方向。时至今日，工业设计界仍在为此而努力。
2014年，国务院发布了两个与工业设计有关的重要文件，3月发布《关于推进文化创意和设计服务与相关产业融合发展的若干意见》，8月发布《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生产性服务业促进产业结构调整升级的指导意见》，两个文件再次从国家层面强调包括工业设计在内的设计创新对转方式、促发展、调结构的重要作用。
以上文件，包含了对工业设计的概念范围定义、产业属性界定、产业总体规划，在逐步深化的过程中，不断明确工业设计的发展方向，不断提出具体的扶持促进政策，体现了政府的持续推动。近几年，在政府大力推动和市场作用下，工业设计发展的形势、趋势前所未有的好，社会和企业愈来愈多地给予关注和期待。中国商飞这样的国有大型重点企业如此重视工业设计，也是一个重要标志。
可以说，面对目前发展工业设计的好形势、好时机，如果还有企业和单位不重视发挥和利用设计的力量，就会在国内竞争中落伍，在国际上更落伍。
《大飞机》：您曾经提出，要以创新思维推动工业设计发展，实现中国制造与中国设计的协同创新，以设计的转型升级推动中国制造的转型升级。对于相对落后的中国工业设计来说，我们如何才能通过创新，实现与先进国家并驾齐驱，甚至实现“弯道超车”？
朱焘：发展是有条件的，循序渐进的积累是必要的，而在特定时期、特定条件下，通过努力，实现跨越式发展也是可能的。其中，重要的一点是，由于历史原因和实际需求，现在社会上有各种类别的设计企业和设计院校，这些设计之间是有区别的，但更要看到它们之间的联系和共同点，比如都是要以人为本，都要讲求人文价值，都要向“高端综合设计服务”方向发展，都要利用大数据、3D打印技术等先进工具，都在为我国可持续发展、为人民创造美好生活服务等。比较而言，工业设计最具有综合、集成的特点。所以，正如前面所说，我们不妨统称为设计创新。各类设计在“中国设计”的旗帜下，和而不同，互补互学，协同创新，与相关产业融合发展。
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当下，实现设计强国之梦，我们有许多比较优势和有利条件。我国已有较好的物质、技术基础，具有文化优势和制度优势。再加上适逢经济全球化、信息化时代，我们的国际视野更广阔了，合作伙伴遍及全球，外汇储备持续保持第一等等。此外，我们在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孕育、启动上，在使用3D打印技术、激光切割和云计算、大数据上，与发达国家差距不大。即使各国都在“与时俱进”，如果我们的“马力”比他们大，13亿人民大众的创造热情调动起来了，在同一起跑线上的机遇还是宝贵的。正如工信部苗圩部长所说：“因为历史的原因，中国没有能够抓住前两次工业革命的机遇，这一次，我们必须迎头赶上，有所作为。”
我国在某些领域，如航天、航空、高铁、超级计算机等，进入了世界先进行列，这是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结果。对工业设计而言，要树立敢于创新、善于超越的精神，既放飞思想，又脚踏实地，在三五年内努力使我们进入世界工业设计行列的“第一方阵”。要实现这一目标，我们应采取一些措施，在“弯道超车”时又稳又快地行进。比如在某些领域集中力量攻关，实现一些突破，取得一些经验，找到一些方法，以此引领和带动更大范围的发展。我希望在中国商飞看到这样的努力。中国工业设计协会与上海市政府不久前共建了中国工业设计研究院，我们可以一起整合国内外各方面的资源开展与大飞机有关的设计创新研究，在中国商飞的“三个一代”（生产一代、研制一代、预研一代）中发挥作用。
《大飞机》：中国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经济强国，离不开自己的包豪斯和乔布斯。随着中国经济的转型升级，尤其是以飞机、高铁、核电等为代表的高端制造业的发展，给更多年轻设计师提供了成长的平台。中国年轻设计师应如何把握这一机会，尽快提升自己的水平，使中国设计走向世界？
朱焘：我们讲设计是改变生活、改变世界的一支力量，是对设计的总体认识，是设计界应有的视野、品德和社会责任。我国的设计力量当前重点是为制造业转型升级服务，促进国家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实现可持续发展。为此，我们正在倡导绿色设计、智能设计、生态设计，这些都是与设计的大目标一致的，就是要为民造福，创造美好生活，保护地球家园。
现在，设计的需求空间巨大，发展的意义深远。对成长中的设计师特别是青年设计师来说，有此机缘是幸运的，现在正是磨练自己、一展身手的好时机。应该说，我国已经涌现了一批有理想、敢创新、初有建树的设计师，在不同岗位、不同领域里已经小有名气。但是，社会上期望值很高——“我们什么时候有自己的乔布斯？”
我在《从包豪斯到乔布斯》一文中，把乔布斯的特征概括为六个字：“极致、专注、先知”。我认为乔布斯成功的原因在于：他有为创新而“疯狂”的特质与动力，善于站在艺术与科技的交汇处整合各类资源，把用户体验视为创新产品的起点和终点。他既有独到的天才，又善于团队合作，信奉“求知若饥、虚心若愚”。乔布斯的经验我们要借鉴，但是中国的“乔布斯”是呼唤不来的，也是“东施效颦”不来的。我相信，只要我们把握时机，珍惜光阴，矢志不移，一定会有乔布斯式的设计师、企业家应运而生！
中国商飞就是一块创新的沃土，是赶超世界先进水平的一个重要基地和平台。四方人才汇聚，报国之心可嘉。我在商飞看到的情形令我感慨、鼓舞，商飞人是奉献派，也是实干派，在设计制造大飞机中有种“等不起”的紧迫感、“慢不得”的危机感、“坐不住”的责任感。这是什么？这就是创新、创业、创造的精神状态。靠着这种精神，ARJ21新支线飞机获得了型号合格证，C919大型客机项目正按计划推进。在此等壮举中，锻炼、培养出乔布斯式的创新人物，是完全可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