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田芳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哪有个完呀。”
“难道,上边也不给一个明明白白的说法?”
“说法?哼!他们还肯轻易放了我?”
泪水,轻轻地从妻子的脸上滑落,一滴一滴,凉凉的,掉在单田芳的心上。他粗糙的手,一遍一遍抚摸妻子的双肩和脊背。
不久,单田芳一干人又被准许回城,接着又是知识分子“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单田芳也难逃此运。王全桂的老家在长春市附近,名叫“一间堡”,他们决定就去那里。按照“组织”规定,三间房子按照国营牌价核收,房费外加遣送费,总共七百多块,拿上这些钱,单家四口就被彻底“扫地出门”,从此,与鞍山市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两个孩子都舍不得离开,惠丽撅着小嘴儿不吱声,九岁的老铁哭着喊着不肯就范。单田芳说:“孩子,这次去农村,可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主意呀———你不是最爱毛主席,最听毛主席的话吗?你想,毛主席叫咱们去农村,你愣不去,他老人家会生气的。况且农村比城里好玩多了,有山有水,有花草有树木……”
老铁的精神头儿来了,追着问:“有苹果吗?”
“苹果?没有。那儿有的是玉米地。”
“好玩吗?”
“嘿!好玩得很,到地方你就知道啦。”
儿子趁机要条件:“去农村,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
“说!”
“你不是说,农村宽广吗?我想在那儿学骑车——你得给我买一辆漂亮的自行车。”单田芳咬牙点了头。
单田芳清楚地记得,离开鞍山的那天是1970年2月2日。王全桂把袖筒里捂得热乎乎的右手轻轻放在了单田芳冰冷的手背上,患难中的夫妻彼此凝望着,谁也不说话。然而,互相却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两人的手握得很紧,也很扎实,似乎用指尖和掌心就可以默默地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