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正月初三,单田芳首次在鞍山市内的茶社登台亮相,他带来的是拿手好戏《明英烈》。多少年过去了,那场演出还历历在目,至今想来,他还不断地唏嘘:“这关键性的一步是真难走啊!”
在观众眼里,台上的年轻演员风华正茂、浓眉大眼,嘴角儿还挂着一丝谦和的笑容。人们七嘴八舌地品评着,单田芳深深鞠了一躬,稍微清了清嗓子,随后,娴熟地拿起惊堂木,“啪”地一拍,正式开书。早已滚瓜烂熟的《明英烈》就像洪水决堤那样,一泻千里。就这么气喘吁吁追赶了两个小时,最后终于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然后,鞠躬,下台。单田芳谢完幕,里边的棉衣都湿透了。此后,单田芳的心里越来越踏实,书也说得越来越“油”,整个鞍山城都传遍了:“听说了吗?最近,出了个新人叫单田芳!”
为了历练自己,单田芳又选中了鞍山很少有人碰过的《童林传》。在师兄杨田荣的帮助下,单田芳一点就透,举一反三,可以顺着别人的书套子摸下去,能讲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行家听了绝不会产生“剽窃和改装”的感觉。《童林传》一炮红遍鞍山城,21岁的单田芳已经在鞍山这座曲艺重镇稳稳当当地扎住了根……
人前频遭青白眼 心下尽展黑红伤
1966年,“文化大革命”缓缓地拉开了序幕,身在鞍山曲艺团的单田芳自然逃脱不过,成了众矢之的。
“你在背后说,现在挣钱少,不如单干好……”
“你影射新中国比不上旧社会……”
“你替反革命老子叫屈鸣冤,到处散布对政府的不满……”
辩解还有什么用?单田芳费了半天唾沫,还是被扣上了大帽子:“态度恶劣,对抗运动,存心和革命群众唱对台戏……”
几十个人一同被关进了收容所,那种感觉很像走进了《西游记》中的“无底洞”,既看不到归路,也摸不着前途。单田芳的内心里默默地呼天抢地,“造反派”们却不给他太充足的思想空间。后半夜,忽然一阵吆喝,“反革命”俘虏统统被喊了出来。开来一辆大卡车,人们挤进狭窄的车厢里,摇摇晃晃地驶入了茫茫的夜色。
汽车停稳,车门大开,单田芳第一个跳了下来。由于长时间屈膝蹲坐,两条腿早就麻木了,脚尖儿刚一落下,全身就瘫软在原地,怎么爬也起不来。这时候,一名“造反派”不容分说,迎面就是一脚,不偏不斜,正踢到嘴巴上。顿时,单田芳两眼发黑,头脑轰鸣,突出的牙齿全被打落了。不敢声张,更不敢吵闹,他含着满口鲜腥、炽热的脓血,愣是挺过来了。一口烂牙跟了单田芳好几年,最后只得去看牙医,全部拔掉了,换成满口的假牙。当时,他刚过而立之年。
在高墙内,想起体弱多病的妻子,单田芳就心疼,也不知她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怎么过。当王全桂娘儿仨出现在鞍山市收容所的时候,已是事件发生的十多天之后。亲人相见,恍若隔世啊。一家四口,面面相觑,居然谁也没有一句话,只能靠眼睛交流……
“文革”时代的倒霉蛋儿统称为“牛鬼蛇神”。对单田芳这种“牛鬼蛇神”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还留什么客气?“造反派”的策略就是一鼓作气,穷追猛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