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导向型虚拟商品交易呼唤有力规制

■　本报记者　刘旭颖

“一元求帮助，下单获感激”——近日，国内某二手交易平台上出现了数则以“乞讨”为关键词的交易信息，商家以“赛博乞讨”“文明乞讨”为关键词，上架标价仅为一元、但无任何实物或明确服务的商品。相关描述声称，买家付款后可获得“感激和夸奖”，或将提供所谓的“陪玩陪聊”服务。这一现象引发网络热议。

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副业”

记者调查发现，发布此类信息的商家动机各异。部分商家坦言，因工作不稳定、经济拮据，将此类线上行为视为“赚点小钱”的副业，并明确表示买家“纯粹属于花钱做慈善”，目前尚无成交。另有商家则表示，其行为“纯属玩抽象”，意在娱乐或测试市场反应。

除了“赛博乞讨”，近年来，提供情绪价值的虚拟商品逐渐形成独特业态。从号称能提升智慧的“爱因斯坦的脑子”，到互动娱乐的“虚拟蚊子”“好运喷雾”，再到满足陪伴需求的“叫醒哄睡”“心灵树洞”“云监工”等，这些缺乏实体形态的商品在年轻消费群体中拥有不小的人气。

此类“赛博乞讨”及部分虚拟商品交易是否合法合规？“法律对这类新兴事物尚无针对性禁止性规定，对其评价需结合具体行为表现。”北京中银律师事务所律师杨保全指出，法律往往存在滞后性，不能对“赛博乞讨”等行为一概而论。

杨保全表示，若商家明确告知交易内容仅为“获得感谢”而无实物或服务，单纯从合同角度较难直接界定为违法。然而，平台本是真实商品与服务的交易场所，该行为可能违反平台自身交易规则。若商家宣称提供商品或服务却实际未交付，则构成违约，消费者可依据《民法典》要求其承担责任。

“更严重的情况可能涉及欺诈甚至诈骗。”杨保全强调，若商家虚构“家庭困难”“亲人生病”等事实博取同情获利，属于欺诈行为，消费者有权请求撤销合同、返还款项并赔偿损失；若虚构事实骗取较大金额，则可能触犯刑律，构成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的诈骗犯罪。

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王鹏认为，虚拟商品与服务的兴起并非偶然，而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首先，互联网普及与技术进步为其提供了便捷的展示、交易和传播渠道，降低了交易门槛；其次，青年一代消费者观念更多元开放，不再局限于传统实物消费，更注重消费过程中的体验与情感满足；再次，网络社交环境中，人们渴望通过独特方式互动，虚拟商品成为新型社交媒介与话题载体；最后，商家为在激烈竞争中突围，不断推出创新商业模式，虚拟商品因兼具话题性与创新性，自然吸引了买卖双方的关注。

在王鹏看来，虚拟商品的存在有其合理性。既能满足多样化的情感、娱乐和心理需求，又体现了年轻人的创意与个性，部分虚拟商品的交易过程还能促进人际交流。但风险同样明显。“可能蕴含欺诈，部分商家通过无实物交易损害消费者权益、破坏网络交易秩序；部分虚拟商品缺乏实际价值，过度消费易助长不理性消费观念，造成金钱浪费。”

平台与法律须协同发力

面对不断涌现的新业态，如何有效规范成为关键。涉事二手平台客服回应称，坚决抵制用户发布各类违规信息，发布无实物商品进行乞讨属于违规行为，平台核实后将予以处置。

业内认为，平台应承担首要责任。王鹏建议，平台完善规则制度，明确虚拟商品的定义、分类、交易流程、质量标准及违规处罚措施，让交易有章可循；建立严格的商家入驻机制，全面审查商家资质与信用，防止虚假宣传和违规商品上架；同时建立高效的投诉处理机制，并向消费者普及交易知识与风险。

杨保全进一步指出，平台需细化审核流程，要求商家清晰标注虚拟商品的内容、形式、有效期、获取方式等核心信息，并实行实名认证；利用关键词识别、用户举报、数据比对等技术手段实时监控交易，对疑似虚假、欺诈的信息及时下架商品、限制账号功能；在与商家的协议中明确平台、商家与消费者的权利义务，建立快速透明的纠纷处理机制。

从长远看，法律也需与时俱进。“我国关于虚拟商品交易的专门立法尚不完善，《民法典》《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相关规定在虚拟交易场景中应用不足。立法或司法部门应尽快出台专门司法解释或指导意见，进一步强化对消费者知情权、选择权的保护，明确虚拟财产权属、交易完成标准等问题，为司法实践提供明确依据。”杨保全建议道，同时还应推动行业自律，建立商家信用评价体系，营造健康市场环境。

法律与平台监管之外，消费者自身也需提高警惕。杨保全提醒，消费者面对新兴虚拟商品需保持理性，在交易前应仔细阅读商品描述，特别是对于模糊的“无实物服务”，应主动询问细节；同时，关注卖家信用历史与评价，并妥善保存所有交易记录与沟通凭证。

“要警惕低价诱惑，拒绝平台外私下付款要求，这类情况往往涉嫌诈骗。”杨保全强调，若发现商家存在违规欺诈行为，消费者应果断拒绝并及时通过平台投诉或向市场监管部门举报。

真正的情绪价值，从来不应建立在荒诞与欺骗之上。从“赛博乞讨”到“爱因斯坦的脑子”，虚拟商品既折射出年轻人对情绪价值的渴求，也暴露了数字时代规则建设的相对滞后。对于这类新兴业态，既不能全盘否定其创新活力，也不能放任乱象滋生。唯有平台守土有责、法律与时俱进、消费者擦亮双眼，三方发力才能让虚拟商品交易在规范轨道上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