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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发展观中国摒弃唯GDP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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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02月05日 10: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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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原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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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开年，尽管冬日的冰霜还未完全退尽，但春天气息已催生出了树枝上的嫩芽。全国也一派暖融融的：过去的一年是中国经济增长的里程碑，人均GDP跨上了1000美元的重要台阶。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人们乐观地相信，中国经济将跨入更加顺畅的上行通道。
然而春意盎然之中，有些事情并未被遗忘。
科学的开端
3月5日，北京，人民大会堂。温家宝总理在十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列举了多年积累的矛盾所带来的难题：农民增收缓慢，就业和社会保障任务重，区域发展不平衡，部分社会成员收入差距过大，资源和环境压力增加。这位一向以务实著称的总理还指出了经济加快发展所带来的一些新矛盾，这些问题已引起中国政府的强烈关注。
“非典疫情蔓延，集中暴露出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不协调的问题。”温家宝在总结新一届政府第一年工作时说。值得注意的是，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明显淡化了以GDP为中心的经济增长指标。
总理的讲话此前早有铺垫。2月，春节刚过，500万深圳市民被政府告知：深圳“2005年基本实现现代化”的目标将被推迟。2月20日，深圳市政府通过《关于调整我市“十五”规划有关基本实现现代化指标体系及相关指标的建议》。《建议》还将原“十五”规划纲要中提出的“力争用5年时间率先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用10年左右时间赶上中等发达国家和地区水平”调整为“力争到2010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
值得注意的是，新的时间表中去掉了“率先实现现代化”这一提法。参加了修正方案专家论证会的深圳市社科院教授杨立勋说：“过去有种说法是‘官员出数字，数字出官员’。深圳的这一调整应该会对其他省市起到一些启发作用。”
“建国50多年来，还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五年计划’实施过程中对其进行调整。”杨立勋说。
2月21日，在中共中央举办的省部级主要干部树立和落实科学发展观专题研究班结业仪式上，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强调，牢固树立和认真落实科学发展观，关系党和国家工作的大局，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意义，“必须统筹兼顾，提高党的执政能力和领导水平。”
尽管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在过去25年中以年均9.3%的高速度增长，但日益突出的经济和社会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却引起了中国政府的高度警惕。这种以GDP为唯一发展标准的做法如今日益显现其缺陷，促使人们对以GDP为中心的发展观进行深刻反思，开始从教训和实践中寻求新的发展观念——科学的发展观。媒体普遍认为，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由此进入转型期。
事实上，对于科学发展观的思考并不是从今年才开始的，但总理的讲话和深圳“自毁形象”的做法被认为是一个风向标，而接下来的一系列事件，让人感受到“科学发展”的新理念如疾风劲草，荡涤着中国广袤的土地。
嘉禾“拔苗”之痛
就在温家宝总理作《政府工作报告》的时候，李小春还在湖南郴州市嘉禾县车头中学教英语，她并未认识到，温总理的讲话和她有什么必然联系。
今年“五一”大假，全国旅游市场一片火热，而李小春老师却郁闷地独自出游——因为去年9月26日，28岁的李小春已经和在县公安局当民警的丈夫离婚。同日，她的姐姐李红梅与姐夫——嘉禾县委办公室的一位秘书离婚。4月，李小春姐妹被县教育局调往远离县城的乡镇。
2003年7月，嘉禾县启动占地189亩的珠泉商贸城项目，项目涉及拆迁居民1100多户，动迁人员达7000余人。8月7日，嘉禾县委、县政府要求全县党政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做好珠泉商贸城拆迁对象中自己亲属的“四包”工作，即包在规定期限内完成拆迁补偿评估工作、签订好补偿协议、腾房并交付各种证件、包协助做好妥善安置工作，不无理取闹、寻衅滋事，不参与集体上访和联名告状。不能认真落实“四包”责任者，将暂停原单位工作、停发工资；“对纵容、默许亲属拒不拆迁、寻衅滋事、阻挠工作的，将开除或下放到边远地区工作。”
在珠泉商贸城开工仪式上，几幅标语表明了当地领导在拆迁工作上的决心：“谁不顾嘉禾的面子，谁就被摘帽子，谁工作通不开面子，谁就要换位子。”“谁影响嘉禾发展一阵子，我影响他一辈子。”李小春姐妹的父亲李刚皇则是一个不合作者。李小春姐妹就因为“通不开”老父的面子，而被“换了位子”。
嘉禾县的党政干部提起强制拆迁事件时，都会向记者讲起县里求发展的迫切心情。2003年，在郴州市经济社会发展的42项综合评价指标中，嘉禾县有24项指标落后于全市平均水平，其中地方财政收入增长率倒数第一。现实的压力，让嘉禾县的干部们觉得只有不断提高“发展速度”才是唯一出路。2003年，县里提出对项目建设考核名次排末位的干部，要“坚决给予就地免职”，决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
5月24日，建设部调查组到达嘉禾。6月4日，在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持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同意湖南省对嘉禾事件有关责任人所作出的严肃处理。7月，珠泉商贸城项目工程在坚持群众利益至上原则、科学发展原则、依法行政原则、接受各类监督原则下重新启动。
嘉禾事件最终以县委书记、县长及一名副县长下马暂告一段落，但此事激起的轩然大波却很难迅速平息。
6月6日，新华社发表题为“领导干部不要热衷于‘大手笔’”的评论文章，文章认为，动用野蛮手段推行所谓的“大手笔”，不仅与党的执政为民宗旨背道而驰，也违背了全面协调可持续的科学发展观，其结果必然是欲速而不达。
在嘉禾事件之后，掀起了一轮各地反思“政绩观”的浪潮。各地政府官员的投资冲动之所以难以遏止，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是GDP考核体系的长期存在。“为官一任”本该是“造福一方”，但现在更多的官员却成了数字崇拜症患者。
当浙江湖州在干部政绩考核中取消了GDP指标时，一些干部提出了疑问：“拿掉了GDP，还考核什么？”
但建立新的考评体系在全国已成潮流。河南正着手制定一套新的考评体系，体现执政理念的提升。深圳市未来的政绩和干部的考评不再以GDP为单一指标，将引进“绿色GDP”和“社会净福利”的新考评体系。3月8日，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潘岳称，中组部已和国家环保总局一起，在我国的部分省份进行试点，将环保方面的指标纳入干部考核体系，环保业绩将直接影响到地方官员的政绩。
实践证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能等同于以经济增长为中心，否则会给经济的健康发展带来损害。“不要以为蛋糕做大了就能化解一切矛盾，”一位学者评论说，“只有公平的增长才是可持续的，经济意义上是这样，政治意义上也是这样。”
铁本泡沫迸裂
就在建设部调查组对嘉禾事件进行调查的同时，江苏省常州市新北区魏村镇的农民姚玉辉正开着“摩的”载客。一天下来除去汽油等成本，所剩无几。
这个春天，魏村镇这些多少年来一直耕种于阡陌之间的农民一下子没事情做了——土地被铁本公司占用去建大钢厂了；住房也在一年前被拆除。同样是拆迁，嘉禾县的强制做法因为居民的强烈反对而没有进行到底，可发生在江苏省的这次大规模拆迁则让农民们在看到“走进新时代”的希望之后陡然从幸福憧憬的云端摔落。给他们带来生活和精神上巨大落差的正是“烧焦”全国媒体的铁本事件。
铁本项目的迅速推进一度让魏村镇等地的居民兴奋不已。“投资100多亿元”、“将来建起来要两万多工人”、“村里所有人都进厂人手还不够”……然而真相逐渐被揭开：
江苏铁本钢铁有限公司自2002年初筹划在常州市新北区魏村镇、镇江扬中市西来桥镇建设新的大型钢铁联合项目。在立项审批这一关键问题上，当地相关政府部门集体越位为铁本项目大开绿灯。实际上，按照投资规模和审批权限，铁本项目本该报国务院有关部门审批，但当地政府及有关部门违规越权对总投资高达105.9亿元的项目进行了审批。
2003年4月起，魏村镇和西来桥镇均在未取得合法手续的情况下提前实施征地拆迁工作。更为严重的是，相关国土管理部门还对铁本项目非法占地补办相关手续，致使铁本项目部分非法占地合法化。在铁本公司开工建设的9个月之内，占用土地多达6541亩。在项目被江苏省叫停之前，项目工地已无法复垦。
污染问题也是铁本项目上马中群众反映的焦点之一。特别是焦化、硅钢高污染项目要在扬中上马的消息一传出，立即引起很多市民的强烈反对。2004年2月末，在江苏省政府的干预下，已开工9个月的铁本项目停工。
4月28日，国务院专项检查组认定铁本事件是一起“典型的地方政府及有关部门严重失职违规，企业涉嫌违法犯罪的重大案件”。当天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责成江苏省和有关部门对有关责任人作出严肃处理。
同日，常州市委书记范燕青等8名政府和有关银行的相关责任人分别被给予党纪、政纪处分及组织处理，铁本公司法人代表戴国芳等10名犯罪嫌疑人被刑拘。
4月29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各地用半年时间深入开展土地市场治理整顿。4月30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胡锦涛即赴江苏考察工作。他强调，解决中国的发展问题，必须牢固树立和认真落实科学发展观。
值得注意的是，在今年进行的第三次宏观调控中，土地更被认为是必须牢牢把握的一道“闸门”。土地问题已上升到影响国民经济全局的高度。
根据国土资源部年初公布的数字，去年全国耕地减少了3806.1万亩，而经常空荡荡的高尔夫球场在中国却越来越多———据保守估计全国至少有176座，而且经过国家审批的寥寥无几。另外，各类开发区建设正在热火朝天。
进入5月，由国务院五部委组成的9个检查组奔赴各地进行土地市场秩序治理整顿的阶段性验收。国土资源部部长孙文盛表示，国土资源部将从三个方面实施土地控制：一是抓紧清理各类开发区的违规用地，二是严格实施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和计划，三是研究落实加强土地管理的治本之策。
据新华社报道，仅今年上半年，全国就立案查处土地违法案件33943件，涉及土地面积24314.11公顷，其中耕地13582.84公顷。
600亿拷问“发展”
2004年7月20日至27日，淮河突然爆发有史以来最大的污染团，如同巨大的黑蘑菇，横扫千里淮河，充斥河面的黑色污染水团全长133公里，总量超过5亿吨。满河黑暗，鱼虾蟹浮尸千里。
2004年7月29日，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新闻发言人潘岳就此次特大污染在北京发表讲话：淮河水资源开发利用率已超过50%，远远超过国际上内陆河合理开发利用程度30%的平均水平，河道基本丧失生态基流，已不能简单称之为河流。枯水季节，死水一潭；洪水季节，毒浪滔天，近万座水库闸坝的修建导致河流断流，地下水位下降，水土流失加剧，生态不断恶化，河流的自然水文性质被彻底改变，淮河基本丧失自净能力。
承载全国六分之一人口的中国第三大河流淮河，是我国投入最多、开展污染治理最早的大江大河。调查发现：淮河污染严重反弹，主要水质污染指标已达到或超过历史最高水平，流域约60%为劣五类水质，污染由地上波及地下，直接影响1.3亿居民生活。
随后，一系列关于淮河治污的文章引起了人们的高度关注。《淮河治污：10年600亿付诸东流？》、《谁弄脏了淮河》两篇文章在5月31日由新华社、《经济参考报》刊出后举国哗然，淮河流域的相关省份也不得不纷纷表态“要用科学发展观指导淮河治水和治污”。一些专家、群众提出质疑：淮河污染治理耗时10年，国家、地方和众多企业投入600多亿元巨资，是否付诸东流？
谁在放纵污染淮河？新华社报道一语中的：“地方保护和依赖GDP的发展观念。在经历了20多年的高速增长之后，中国经济正遭受资源、环境问题的严重制约。”
就在淮河污染问题引发关注的同时，各界盼望已久的投资体制改革方案终于出台。整个方案的核心内容是审批制度改革：彻底改革现行不分投资主体、不分资金来源、不分项目性质，一律按投资规模大小分别由各级政府及相关部门审批的企业投资管理办法，对于企业不使用政府投资建设的项目，一律不再实行审批制；其中，政府仅对重大项目和限制类项目从维护社会公共利益的角度进行核准。从国家发改委传来消息说，今后对于可能造成环境污染的项目将更侧重事前的核准和控制。
陕西省府谷县方正电石厂厂长王老狗说，2004年春是近年来电石销势最好、价格最高的时候，企业却先后两次被停产整顿4个月，损失达到2000多万元。“再不敢在环保上省钱”是王老狗痛定思痛后得出的结论。当地政府的设想是，用先进生产力抢占落后生产力的发展空间，用资源利用率高、对环境污染小的大项目逼迫“五小工业”退出市场。
8月，国内第一个产业能效指南在上海编制完毕，上海首创并运用“基本资源效益”这一指标，作为衡量产业优劣、制订产业政策的重要标尺，各开发区在引进项目时将遵循能效判定标准。这使得科学发展观有了具体的量化标准。
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必须全面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大力发展循环经济。中央的态度表明，“循环经济”这个词，如同“知识经济”一样，已经融入中国主流经济概念当中，将对中国未来经济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
奥运理性回归
就在铁本项目、嘉禾拆迁被相继叫停之后，7月，中国国家体育场的施工现场，曾经隆隆的推土机也静止下来——“鸟巢”停工了。
事情来得有些突然。“鸟巢”方案曾被2008年奥运会中国国家体育场设计竞赛评委会认定为在世界建筑史上具有开创性的意义。“多元化”，“前所未见”，“开创性”，这是当时激情洋溢的评委们写下的评语。
导致“鸟巢”停工的原因，是一封直呈总理温家宝的信件。信件起草者就部分奥运工程“崇洋奢华”上书，质疑这些建筑“片面营造视觉冲击”，极大地提高了工程造价，并忽略安全、实用、环保等建筑基本要义。“上书”的几位重量级人物包括建设部原副部长、两院院士周干峙；清华大学教授、两院院士吴良镛；北方交大教授、中国工程院院士王梦恕等。
王梦恕说，温家宝总理提出的建筑应遵守的“八字箴言”———经济、实用、安全、美观———恰恰为专家们的建议提供了依据。
这不是学派之争，而是科学的设计和不科学的设计之争，是建筑需要讲求功能合理、经济节约还是脱离中国实际、无视中国传统文化之争。
在原本的方案中，2008年的中国国家体育场将是一个巨大的白色“鸟巢”，开启式屋顶，12.6万吨的用钢量，38.9亿元的预期造价，8万个固定座位的单个造价高达4万元，远远高于悉尼的8万观众体育场每座3万的造价。常与“鸟巢”相提并论的“水立方”(国家游泳中心)，将与“鸟巢”同样采用ETFE薄膜，价格高达每平方米2000元，由此产生的12万平方米ETFE气枕造价就将达到2.5亿元。另一标志性建筑五棵松篮球馆也将竖起4块总面积24000平方米的超大电子屏幕，总造价超过14亿元……
在这一系列令人咋舌的数字背后是全国民众对奥运的狂热。“相当长的时间里，北京奥运会承载了许多的东西——包括强国的梦想、富强的渴望、崛起的自豪等等，这当然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但我们的一些理念偏离了当代中国人在刚刚富裕起来后应有的理性。”以保护北京四合院著称的学者华新民说。
实际上在今年3月，英国广播公司(BBC)发表的《北京的建筑革命》文章就认为“北京未来的新形象就是一大批外国建筑师设计的炫耀工程”。报道还说，北京在一步步把自己装扮成奥运舞台，它正在重新定义自己的形象：什么都要现代化，什么都要“酷”，什么都是世界顶级设计师操刀，至于花多少钱它毫不在乎。
BBC没有注意到，事情在去年8月已经有了变化。当月，温家宝总理在视察北京城建后两次强调，要“勤俭办奥运”。到了今年7月下旬，北京市市长王岐山在中共北京市委九届七次全会上提出要“节俭办奥运”。随着这一观念的提出，几天后“鸟巢”悄然停工，各大场馆的瘦身计划也在此时启动。经过专家评审，“鸟巢”初步确定了修改方案：将预算造价从38.9亿减到23亿；而五棵松文化体育中心也将造价从14.5亿降至6.5亿。
“贯彻勤俭办奥运，只会使工作做得更好。”8月5日，北京奥组委副主席蒋效愚告诉媒体。而这一方针更是得到了来自国际奥委会的赞赏。
尾声
拉美、东南亚许多国家的经验表明，在人均GDP达到1000美元至3000美元的阶段，正是各种矛盾交织显现的时期。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正处在一个关键时刻。
“鸟巢”停工之后，邓小平诞辰100周年纪念日临近。8月9日，北京图书大厦纪念邓小平诞辰100周年图书专柜前人流如织。正在翻看《邓小平年谱》的周朴亮说：“小平给我们留下的太多太多，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发展是硬道理’。”
8月10日，新华社发表《从“发展是硬道理”到“科学发展观”》系列文章，在纪念邓小平诞辰100周年的时候，全面回顾了从邓小平提出“发展是硬道理”到“科学发展观”执政理念的转变过程。
对伟人的缅怀年年都有，而今年却有所不同：中国已从单纯感情上的怀念，转变为对发展观的全面思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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