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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志报国映丹心 铸盾强军熠生辉

2019年01月08日 13:59   来源: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   

  人物小传:

  钱七虎,1937年10月出生,江苏昆山人,防护工程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陆军工程大学教授。60余载从事防护工程研究和人才培养工作,建立了我国现代防护工程理论体系,解决了核武器空中、触地、钻地爆炸以及新型钻地弹侵彻爆炸等若干工程防护关键技术难题,对我国防护工程各个时期的建设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曾获得全国科学大会重大科技成果奖、国家科技进步一、二、三等奖各1项,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2项以及军队重大技术贡献奖、何梁何利基金科学与技术进步奖等。

  钱七虎,对很多人来说,这个名字有点陌生。以往的报道中,这位中国工程院首届院士,除了偶尔“亮相”某场学术报告,几乎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

  虽然已是82岁高龄,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仍然精神矍铄,健步如飞。如今,他依然保持着早年擦凉水澡的习惯,一周至少两次游泳。用他的话讲,运动是为了强健体魄,更好地服务科研工作。

  2018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我国现代防护工程理论的奠基人、防护工程学科的创立者......如果说研究核武器等毁伤武器是在造“矛”,那么防护工程研究则是在铸“盾”。耗尽毕生心血,为我国铸就坚不可摧的“地下钢铁长城”立下不朽功勋,而今,面对纷至沓来的赞誉和掌声,钱七虎笑言,最喜欢的还是科技工作者这个称谓。

  “国家选派我出国学习防护工程,那就是把信任给了自己”

  用今天的话说,年轻时的钱七虎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

  中学时期,他6门课有4门100分,当年上海代表团去朝鲜慰问志愿军,其中一个慰问品就是他的成绩单。后来,响应国家号召,到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求学,6年间,他只回家一次,每逢假期主动留下来学习,闻名全国的松花江雪景,都没有看过。离校时,作为全年级唯一一个全优毕业生,他被保送至前苏联莫斯科古比雪夫军事工程学院深造。

  这一次,面对迟到了多年的苏联留学,钱七虎更加如饥似渴地学习:除功课外,他最大的兴趣爱好是去书店看书买书,上街的次数是很多,可留苏6年他愣是没去过一处景点,就连著名的列宁墓都没有去过。直到上世界90年代机缘巧合到俄罗斯开学会会议,才弥补了这个遗憾。

  只知道学习的钱七虎,1965年学成归来,根据组织安排,担任了原西安工程兵工程学院教员。当时世界正面临核武器的威胁。“防护工程是我们国家的地下钢铁长城,‘矛’升级了,我们的‘盾’就要及时升级。国家选派我出国学习防护工程,那就是把信任给了自己。”那时起,为中国设计打不烂、炸不毁的“钢铁坚盾”就成了他一生执着追求的目标。

  上世纪60年代末,戈壁深处一声巨响,荒漠升起一片蘑菇云……一群身着防护服的科研人员迅速冲进了核爆中心勘察爆炸现场,钱七虎便是其中一员,当时他受命进行空军飞机洞库防护门的设计。

  “门打不开、飞机出不去,就无法反击敌人。”钱七虎发现,飞机洞库的防护门虽然没有被炸坏,里面的飞机也没有受损,但是防护门发生了严重变形导致无法开启。怎么办?他首先想到的是改良防护门相关设计计算采用传统手算的模式,使用先进力学计算理论和计算设备。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当时先进的计算设备是大型晶体管计算机,单位没有,

  他们也从未接触过,辗转多方协调,只能利用节假日和别人吃饭、睡觉的空隙打“时间差”蹭设备用。有了“金刚钻”,可面对一本天书似的上机手册,整个团队又傻了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钱七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啃这本“天书”。两天后,当他再次站在团队成员面前,说的第一句话是,“可以上机操作了!”原来,两天时间,他不仅看懂了“天书”,而且着手编写了大型防护结构的计算程序。

  咬住青山不放松,历时两年多,钱七虎成功设计出当时国内跨度最大、抗力最高的飞机洞库防护门。但因科研任务重常常不能按时吃饭,不久也接到一份“十二指肠溃疡和胃溃疡”的医疗诊断书。

  身体发出了信号,任务顺利完成,照理该休息下了。可研究成果通过后,他又趁热打铁开始了“有限单元法在工程结构计算中的应用”的编著。这时,严重的肠胃疾病尚未痊愈,长期的劳累又诱发了痔疮,疼痛使他无法像常人那样坐在桌前,他就趴在床上看书写作,每天坚持工作12小时以上。

  时光不负情深。这本在床上写成的专著,问世不久便获得1978年全国科技大会重大科技成果奖。在1979年召开的全国性的学术会议上,钱七虎一个人就入选了8篇关于防护工程方面的前沿论文和研究成果,学术界为此一震。在1980年学院进行职称评审时,助教、讲师都不是的钱七虎,破格评上了副教授。

  那一年,他43岁。

  “大脑越用越灵活,作为科学家就要始终做一个‘蓄水池’”

  敏锐的洞察力,这是熟悉钱七虎的人对他的一致评价。

  这从一连串的“率先”中便可管窥一斑:在国内首次应用空气动力学原理与方法解决防护工程孔口防护的一系列计算问题;率先研制土中柔性轻型野战防护工事,解决当时急需快速构筑大批量工事的紧迫需求;率先研制出国内第一套空中核爆压力试验模拟装置,为构建地下工程防护理论技术体系提供了必备......

  一个代表性的例子,即抗深钻地武器防护工程的系统研究。

  “矛”与“盾”总是在攻防对抗的进程中不断碰撞出新的“火花”。随着侦察手段的不断更新、高技术武器与精确制导武器的相继涌现,防护工程在高度透明化的战场中,常常是“藏不了、抗不住”。

  “孙子兵法讲,‘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信息化战争中,伪装和防护不是‘无能为力’,而是要走综合防护、土木工程防护与信息化防护相结合的路子。”上世纪90年代,钱七虎就提出建设深地下超高抗力防护工程的总体构想。

  十年磨一剑。他带领团队攻克了一个个难关,为抗钻地核武器防护工程的设计与建设提供了理论依据,也为我国战略工程安全装上了“金钟罩”。

  勇于攀登的人,脚步从不停歇。

  “十九世纪地面上建了很多桥,二十世纪又修了很多高层建筑,二十一世纪将是地下空间开发利用的世纪。”早在1999年,钱七虎就敏锐地发现,地上空间利用远远跟不上人口的增长。那时,他就首次提出开发利用城市地下空间的战略,此后陆续组织编制了全国20多个重点设防城市的地下空间规划。

  随着经济和国防建设的快速发展,人类对地下空间的开发利用不断走向深部:深逾千米乃至数千米的矿山,埋深逾千米的水电工程引水隧道。所有这些地下空间工程的设计和施工,都会遇到关键性问题,比如高地应力和高温条件下深部岩体的变形、破坏,特别是岩爆问题。

  安全开发利用深地下空间,钱七虎又花费了近20年,攻克了困扰世界岩体力学界多年的16项关键技术,解决了近30项技术难题。“这是中国同行在发展岩石力学所起重大作用中一个令人钦佩的范例。”国际岩石力学学会主席、美国工程院C.Fairhurst院士如是评价。

  不过,科学没有平坦的大道。“大脑越用越灵活,作为科学家就要始终做一个‘蓄水池’,不停地学习、吸收新知识。”出差时,无论是坐火车还是飞机,无论时间长短,钱七虎都要给自己准备一些阅读资料。平时在住所,除去吃饭、休息、锻炼时间,他只有两件事,“看资料和改资料”。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而今已是耄耋之年的钱七虎仍旧没有闲下来。翻看他2018年6月以后的工作安排表,几乎每个月都有数个活动,活动地点涉及到5个省市,还有一场国际学术会议。

  “干事业就像爬山,只有不断地拼搏进取,不断挑战一个又一个高峰,才能使科学发展走在最前沿、最前列。”钱七虎说,自己像“雷达”和“海绵”,要通过参加各类活动,捕捉和储备大量科研前沿信息。

  “国家需要什么,科学家的兴趣就应该在哪”

  师之大者,为国为民。

  曾经的伶仃洋,是中国人民的心中之痛。如今,这条被誉为“工程界珠峰”的港珠澳大桥,横卧伶仃洋东西两岸,连接香港、珠海、澳门三地,钱七虎就是为大桥建设贡献智慧力量的专家之一。

  “国家需要什么,科学家的兴趣就应该在哪,要站在国家全局考虑问题。”对港珠澳大桥海底隧道建设方案的建议,钱七虎可谓良苦用心:港珠澳大桥的海底隧道,建设全长约6公里,未来建成后要确保伶仃洋能通行30万吨邮轮。钱七虎综合考虑洋流、浪涌、沉降等各方面因素,提出合理化建议方案。

  “隧道工程领域的创新既要步子迈得开,更要迈得稳。”作为南京长江隧道专家委员会主任和上海祟明长江隧道、武汉长江隧道专家委员会成员,钱七虎对这些长江隧道的建设方案提出了方向性的修改意见。

  1992年,珠海机场扩建,需两年内建成可降落大型客机的机场,然而雄踞三灶岛南端的炮台山成为机场扩建的天然屏障。“炸掉炮台山!”消息传出,咨询者、洽谈者纷至沓来,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爆破总方量1085万立方米;50%的土石方要一次性定向爆破到大海,50%的土石方要松动破碎;把半座山扔进大海,需要上万吨炸药,还要确保山外600米和1000米两处村庄安全,房屋不得倒塌……弄清炮台山爆破的真正难度后,大家开始犹豫了。“是挑战,更是机遇!”关键时刻,时任工程兵工程学院院长的钱七虎立下军令状。

  当年12月28日,珠海三灶岛,随着爆破工程现场总指挥一声令下,霎时间,1.2万吨炸药和数万支雷管在程控起爆器精确控制下,分成33批,在38秒内逐一起爆,其爆炸当量相当于二战时期美国投放广岛原子弹的60%。这一爆,时至今日仍保持着直列条形装药工程爆破当量的纪录,它不仅吹响了珠海特区改革前进的新号角,同时也开辟了我国爆破技术新的应用领域。

  按照规定,学院参与工程设计和施工组织的同志都拿到一笔可观的奖金,指挥部非要给他一份,他却坚持一分钱都没要。“如果一个人是追求个人名利,那你的关注点始终是在个人幸福的方向;如果你树立的是一个基于国家的价值观,你关注的就是国家、民族和人民。”钱七虎说。

  看淡金钱的钱七虎一直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习惯。1993年5月,钱七虎随团到美国佛罗里达州参加一个国际学术会议,他们选择了一个房租便宜的旅馆。会议伙食很贵,而他们住的房间正好有燃气灶具,就与其他两位同志商议,不吃会议的伙食,去买点鸡蛋、蔬菜,回来自己做饭吃,省钱又可口。中途转机时,他们找了路边的一个汽车旅馆,三个人挤在一个房间。回院后,他把这趟去美国节省的400美元,全部交给了财务部门。

  一次,他到北京参加会议,看到随行的参谋住房有两张床,便退掉会上给他安排的套间,两人睡一间房子,又有人说他不会享受。钱七虎说,共产党的官是带头吃苦的官,不是带头享乐的官,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自己心里有一本账。

  不过,花在工作上的时间多了,留给家庭的就少了。

  “我有任务,走了。”在那些不分昼夜、紧锣密鼓工作的日子里,钱七虎和很多从事绝密工程的科学家一样,临走时只能给家人留下这6个字。之后几个月,他就从人间悄然“蒸发”。与恩爱的妻子异地分居16年,1981年,他们终能在南京长相聚,但因为忙于工作,对夫人和两个孩子顾及很少。

  1988年,钱七虎的儿子参加高考落榜。院内其他领导和招生部门的同志出于关心,出面张罗。按当时四百多分的成绩招入本院读书是不难办到的。“院内其他亲属子女该不该照顾?每年招生时那么多条子怎么答复?”他婉言谢绝大家的好意,说服儿子按录取分数线上了地方一所高校的自费走读大专生,毕业后自谋职业。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质,这是我们那个时代的现实。”钱七虎说。如今,只要有时间他都会陪着老伴一起散步,他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一起看日落日出。

  (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记者:沈慧)

(责任编辑:何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