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浪涌——海南省推进公平竞争政策实施综述

　　【调研手记】

　　深入推进公平竞争政策实施，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党中央作出的战略部署。海南作为全国首个“强化竞争政策”试点省份，三年来从理论到实践两个维度进行了不懈探索。

　　前不久，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展研究中心调研组赴海南开展专题调研，在海南经济社会发展和自由贸易港建设大背景下考量公平竞争工作，形成这篇集观察、探讨、研究、阐述为一体的综合报告。窥斑见豹，从中可见中国推进公平竞争政策的进程，可见海南砥砺前行的时代风貌。

　　

　

　　海南，一块风云漫卷的宝地，一片持续高温的热土。海南是一个岛，又是一个省。

　　习近平总书记对海南发展关怀备至，寄寓厚望：“海南在我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大局中具有特殊地位和重要作用。”

　　2019年4月，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几经权衡，把“强化竞争政策试点”省份最终确定为海南。海南在众多竞争者中获胜，作为全国第一个实施该项试点的省份，开始了破冰之旅。

　　盛夏时节，调研组来到海南，感受公平竞争政策在这里的萌芽、破土、扎根和生长，也感受海南的人文、生态、历史和现状。

　　一炮打响

　　公平竞争，需要构建良好的法治环境，需要立法先行、政策先导。

　　2021年9月29日，作为全国首部公平竞争整体性地方性法规，《海南自由贸易港公平竞争条例》（以下简称《条例》）经海南省人大常委会审议通过。《条例》紧扣公平竞争这个核心，借鉴国际高标准通行规则及先进经验，结合海南自由贸易港实际，推进公平竞争制度集成创新。

　　是时，制定出台公平竞争条例，国内无双；在海南自由贸易港出台该条例，要求更高。有专家比喻为“第一个吃螃蟹”“敢为天下先”，认为“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新课题和新挑战。”

　　在研究起草过程中，如何统筹、融汇，突出公平竞争主题，体现中国特色、海南定位、国际潮流、创新元素，“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的条文，国内意见尚不一致，见仁见智；专家站位不同，各抒己见。有的条文“改来改去”“改过来又改回去”，很难两全其美，容易顾此失彼。

　　国内公平竞争领域知名专家徐士英、王先林等全程参与，悉心研究，甚至多次亲自上手修改。以海南省市场监管局为主导，市场监管总局发展研究中心协助，相关智库高校专家参与，形成了攻坚克难的整体合力。

　　根据海南方面的综合思考，结合相关专家的意见建议，最终确定三条基本原则：一是综合谋划。借鉴国际经验，体现中国特色，符合海南定位，突出改革创新，坚持底线思维，求真务实，兼而顾之。二是突出主线。把握出台条例的初心，紧扣“让贸易投资更自由便利”这条主线，条文设计紧紧围绕“让营商环境更优、让市场主体更有活力、让各类竞争更公平、让市场秩序更有序、让政府监管更科学更有尺度更受约束”，其极终目标是促进海南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和高质量发展。三是用足政策。“用足用好海南政策，否则太可惜”，“步子再大一些、思路再突破一些”，“除了公平竞争，还有自由竞争”，“让国家层面相对抽象的政策在海南具象起来”，“虚实结合，宣示性表述与具体化表述相结合”。

　　这个《条例》，不是条文拼盘，而是政策再造；不是简单的物理组合，而是融汇贯通的化学反应。

　　论证会上，专家认为：“《条例》紧扣建设高水平海南自贸港定位，依据国家授权，在对强化竞争政策基础地位、推进公平竞争审查、禁止滥用行政权力排除和限制竞争、禁止经营者垄断和不正当竞争等全方位研究的基础上，统一规定了政府、经营者在促进和保护公平竞争中的职权职责、权利义务和相应的法律责任，契合了营造国际化、法治化、便利化营商环境的时代要求，是全国第一部具有突破意义的公平竞争方面的地方性法规”。

　　与此同时，海南方面加快一系列公平竞争制度建设。以《条例》为中心，对标《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和《公平竞争审查制度实施细则》要求，制定出台了公平竞争审查实施办法、举报处理暂行办法、第三方评估办法、抽查工作暂行办法、会审工作暂行办法、征求意见工作规范等工作制度，“1+N”的公平竞争制度体系建设加速推进。

　　2020年2月，省委书记、时任海南省省长沈晓明就强化竞争政策试点工作作出批示：“要重视做好试点工作，将其作为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实践，并作为自贸港建设的亮点。”

　　制度建设的快速推进，离不开精干专业的公平竞争制度研究团队提供支持。2019年9月，市场监管总局发展研究中心、海南省市场监管局和海南大学共同成立中国（海南）竞争政策研究中心，成为海南公平竞争制度体系构建和竞争倡导工作的重要参与者。

　　在海南公平竞争委员会办公室编写的辅导教材中，作了这样的表述：所谓公平竞争，是指竞争者之间所进行的公开、平等、公正的竞争。只有公平竞争，才能促使价格真实反映供求状况和资源稀缺程度，从而引导资源实现优化配置；只有公平竞争，才能激励鞭策企业提高核心竞争力，为社会持续提供成本最低、质量最好的产品。公平竞争是市场经济的基本原则，是市场机制高效运行的重要基础。

　　本次调研，调研组与海南大学副校长、中国（海南）竞争政策研究中心联席主任叶光亮进行了交流。3年前，他从中国人民大学反垄断与竞争政策研究所所长职位上来到海南，多年来致力于公平竞争政策研究。他深度参与海南强化竞争政策试点建设，带领团队主持公平竞争制度相关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深化“放管服”改革与发展软环境研究》，正稳步推进竞争政策以及政府与市场关系的研究，其阶段性成果《竞争政策强化及产业政策转型影响市场效率的机理研究——兼论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产生了广泛影响。

　　调研组查阅了叶光亮前不久在《光明日报》发表的文章——《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需强化竞争政策基础地位》。他认为，《条例》作为《海南自由贸易港法》颁布实施以来制定出台的首批配套法规之一，是我国首部公平竞争的整体性地方法规，为海南自贸港制度集成创新夯实了基础，对海南自贸港强化竞争政策基础地位、打造世界一流营商环境具有重要意义。

　　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院长迟福林认为，竞争政策基于市场竞争的一般规律而设计，着眼于市场主体的全生命周期，对市场竞争秩序加以规范和维护，对政府与市场间的关系加以明确和引导。强化竞争政策的基础地位，就是要发挥其对于建设统一开放、竞争有序、制度完备、治理完善的高标准市场体系的积极作用，为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提供强有力的制度支持。

　　

　　一马当先

　　省委重视很重要，强化领导是关键。

　　为贯彻党中央建设自由贸易港的最新部署，落实《条例》相关要求，“中国（海南）自由贸易试验区反垄断委员会”更名为“海南自由贸易港公平竞争委员会”，全面统筹协调、指导推进全省公平竞争政策实施工作。

　　海南省市场监管局党组书记张东斌认为，强化公平竞争政策实施，必须破与立、打与建双向发力。为此，海南方面连续打出三拳。

　　——强化反垄断执法。围绕建材、医药、燃气等民生领域，依法调查处理涉及25家企业和协会的3宗涉嫌垄断行为案件。其中，对海南省消防协会维保检测行业分会及22 家会员单位垄断协议行为处罚940万元。

　　——强化反不正当竞争执法。畅通举报渠道，接受社会投诉，对重点行业、重点领域、焦点问题实施监测，及时发现案件线索。先后立案查处不正当竞争案件136宗，罚没款1500余万元。

　　——强化平台经济监管。以查禁离岛免税商品违法违规网上销售为重点，与浙江、上海市场监管部门构建数据共享、协同治理的网络交易监管工作机制。与相关平台签订信息共享、协同监管、数字化监管协作协议，完善政府、平台共治机制。

　　与此同时，积极引导，持续优化公平竞争社会环境。主要抓了三项活动。

　　——开展主题培训。针对培训政策制定机关、行业协会、公用企业等，全面开展公平竞争审查专题培训、市县区域集中培训、省直单位专门培训、企业竞争合规培训、反垄断执法培训，有效提升公平竞争审查能力和竞争合规水平。

　　——营造良好氛围。持续开展竞争政策宣传活动，制作张贴、发放宣传资料等7万余份。广泛开展法规解读、召开新闻发布会、刊发报道、专家访谈等一系列宣传工作，全面用好新旧媒体，形成了公平竞争政策宣传矩阵。

　　——编制相关教材。全面梳理公平竞争审查第三方评估情况，编印《海南自由贸易港公平竞争审查学习辅导百问》《海南自由贸易港公平竞争审查案例汇编》等学习读本，为政策制定机关公平竞争审查提供学习指导。

　　调研组抵达海口这天，正赶上海南省在澄迈县举办为期2天的公平竞争培训班。晚上，在宾馆房间，调研组研读了海南省市场监管局二级巡视员严励的动员讲话。讲话直奔主题：对公平竞争审查工作“怎么看”“怎么办”？

　　她讲得条理很清楚：去年10月，中办、国办印发《关于强化反垄断深入推进公平竞争政策实施的意见》，对公平竞争政策实施做出顶层设计；今年3月，党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公平竞争是贯穿始终的要求之一，且有6项直接涉及公平竞争内容；前不久全国人大常委会刚刚通过的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垄断法》将于8月1日实施，总则第五条专条规定了“国家建立健全公平竞争审查制度”内容，第一次将“公平竞争审查制度”纳入《反垄断法》总则内容，凸显了“公平竞争审查制度”重要性。

　　严励强调：“对于海南而言，公平竞争的重要性、紧迫性不言而喻，更应该成为自贸港建设的突出特色之一。”

　　反垄断局局长何承雄为培训班讲课。他讲授的题目是《公平竞争审查实务基础》。讲了四个方面：深入理解把握落实公平竞争审查制度的重大意义；公平竞争审查的范围、主体、标准、流程；公平竞争审查案例分析；公平竞争审查应把握的几个问题。

　　他归纳说：“公平竞争审查制度是涉及市场竞争的经济竞争制度，是调整政策制定机关行为的行政制度，是防止排除、限制市场竞争行为发生的事前审查制度，是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机制必要的一项新兴制度。”

　　调研组从他的讲稿中，梳理出中国公平竞争审查制度发展进程的清晰脉络。

　　他坦言：近几年来，契合自由贸易港建设公平竞争高地，海南推进公平竞争审查制度落实要求更严、标准更高、力度更大。他们尝试，从本省各级公平竞争委员会办公室选人授课，以期实现“示范引领、以点带面、全面提高”的效果。

　　这一次，他认真备课，率先登台。几次自谦地跟学员说：“我讲的，只是根据我自己的理解……”

　　那天中午，调研组遇到海南省质量协会秘书长陈燕等人，她们参加了本次培训，反映说：“何局长理论联系实际，讲透了公平竞争审查，讲出了海南特色！”

　　一言为定

　　专家认为，目前我国公平竞争政策主要有三大支柱：反垄断法、反不正当竞争法和公平竞争审查制度。

　　经济体制改革的核心，是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中国推动公平竞争，经过了一个不断探索、持续渐进的过程。随着经济体制改革不断深化，全国统一市场基本形成，公平竞争环境逐步建立。但同时，不符合建设全国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问题仍然存在，地方保护、区域封锁、行业壁垒、企业垄断，违法给予优惠政策或减损市场主体权益等现象频现。

　　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是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基础。建立公平竞争审查制度，防止政府过度和不当干预市场，有利于保障资源配置依据市场规则、市场价格、市场竞争实现效益最大化和效率最优化。

　　在强化公平竞争研讨会上，海南自由贸易港公平竞争委员会作出部署：从推进公平竞争审查制度入手，突出海南特色，率先探索经验。

　　一言为定，迅即实施。

　　两年来，通过印发方案部署、专项培训指导、情况通报监督、清理结果公示等方式，存量清理与增量审查齐头并进、监督抽查与专业评估协同发力，全面开展妨碍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的存量政策措施清理工作，先后梳理政策措施25747 件。

　　——全面提高审查质量。省级相关单位实行内部集中统一审查或者复核的审查方式，市县（区）建立内部审查机制。增量审查提质增效。2021年以来，全省审查增量政策措施5094件，经审查修改出台的政策措施1597件，不予出台的政策措施23件，审查成效不断提升。

　　——持续清理存量政策。省政府办公厅印发《关于规范产业扶持财税政策有关事项的通知》，禁止出台与税收直接挂钩的扶持政策，要求各市县政府、省直各单位对出台的招商引资、产业扶持财税政策进行全面清理。2021年以来全省共梳理政策措施5352件，发现妨碍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的政策措施130件，其中修改27件，废止53件。

　　——不断加强刚性约束。开展市县（区）政府政策措施交叉抽查，抽查政策措施843份，发现涉嫌违反公平竞争审查标准的政策措施78份，及时印发通报要求整改。将审查制度落实情况纳入年度法治政府建设考核评估指标和全省质量工作建设考核指标，提升审查内生动力。开展省级单位落实公平竞争审查制度情况第三方评估，抽查政策措施2660份，发现36份涉嫌违反公平竞争审查标准的政策措施。加强评估结果运用。对2020年市县（区）公平竞争审查评估成效较为落后的12个市县（区）开展提示谈话，对发现的61份存疑政策措施已清理44份，以评估促改进、强落实的实效显现。

　　在此过程中，海南委托第三方专业机构，对全省竞争政策实施现状进行定性评估，提交调研（评估）报告；对全省 19个市县人民政府及海口市、三亚市等8个市辖区人民政府落实公平竞争审查制度情况开展评估，抽查 2700 份文件，出具总体评估报告和量化打分排名，提升监督的专业化水平。

　　曾三次带队来海南开展公平竞争审查工作的市场监管总局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秩序研究部处长卢雁，谈了自己的体会。

　　他说，做好公平竞争政策推进，要抓好三点：一是把握竞争政策制订的方向，清理废除妨碍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的规定做法，坚持一视同仁，为内资与外资、国有与民营、大公司与中小企业创造公平的市场环境。二是探索竞争政策落地的有效举措，细化制度规则，建立竞争政策与其他经济政策的协调机制。三是强化竞争政策执行的力度，要求市场监管部门坚持依法行政，严格执法办案。

　　一貌如花

　　海南美。独特的气候条件，丰富的生物资源。大海之蓝是她的底色，四季之绿是她的妆容。无论何时，数也数不清的各色鲜花亮丽着她的美貌。

　　2021年，全省接待国内外游客8100万人次，旅游总收入较上年增长近60%。这一年，海南空气质量优良天数达99.4%，PM2.5浓度仅为13微克/立方米。

　　在调研组入住的红燕园旅店，紧邻生态湿地公园，芭蕉摇曳，鲜花盛开，美丽的白额燕鸥成群结队。

　　省长冯飞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告诉人们一个喜讯：2021年，海南长臂猿喜添两员“新丁”。海南长臂猿属独有物种，目前仅存于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内，是全球25种极度濒危的灵长类物种之一，已有10年没有新的种群。这次喜添两只幼崽，海南长臂猿种群数量由5群33只增加至5群35只。

　　强化公平竞争政策的万里长风，催生许多活动来此举行。海南，不仅有 “博鳌”，有国际消费品博览会，还有异军突起的公平竞争政策论坛。

　　2019年5月7日至8日，由海南省政府和市场监管总局主办的第8届中国竞争政策论坛在海口举行。280名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反垄断执法机构、政府部门、国际组织、研究机构、企业和律师事务所的代表参加论坛。

　　市场监管总局副局长、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秘书长甘霖出席致开幕词。海南省副省长沈丹阳、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专家咨询组组长郎胜、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隆国强等致辞。来自美国、欧盟、日本、韩国、新加坡等竞争执法机构高级官员出席并作主旨演讲。

　　以往7届论坛的主题，分别是“竞争政策与经济发展”“转型中的竞争政策”“建立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反垄断法在知识产权领域的适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的竞争政策实施”“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的竞争政策”“新时代的中国竞争政策——《反垄断法》实施10周年回顾与展望”。

　　惯常于北京举办的论坛，此次选址海南，用意颇深。论坛主题确定为“更高水平开放与竞争政策——以中国自贸区/自由港建设为视角”，以对外开放的新姿态促进海南竞争政策与国际化接轨的用意不言而喻。正如甘霖所言：在自贸区深入实施竞争政策，将促进自贸区加速发展，同时为强化竞争政策的基础性地位探索有效路径。

　　2019年12月20日，由市场监管总局发展研究中心、海南省市场监管局、海南大学共同主办的首届海南竞争政策论坛在海南大学国际学术交流中心召开。论坛以“强化竞争政策与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为主题，设立“中国市场监管发展圆桌会议—海南自由贸易港竞争政策研讨会”“反垄断与竞争政策专题”“放管服改革与营商环境”三个环节。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专家咨询组成员时建中、黄勇、王先林、王健、宁立志等与会专家学者围绕主题进行研讨，为中国（海南）自由贸易区、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强化竞争政策实施及优化营商环境建言献策。

　　自贸港建设看海南，公平竞争看海南。海南省市场监管局反垄断局孟莉告诉调研组：我们这儿，经常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观摩者”“取经者”。

　　一腔热血

　　海南的发展，凝聚着上上下下的关心，牵动着千千万万双眼睛。

　　过去五年，是海南发展史上极不平凡、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五年。习近平总书记亲自谋划、亲自部署、亲自推动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和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建设，四次亲临海南，40多次作出重要指示批示。

　　2018年4月13日，总书记出席庆祝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30周年大会并发表重要讲话，向全世界郑重宣布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逐步探索、稳步推进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建设。此后，《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指导意见》《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先后出台，《海南自由贸易港法》颁布实施。

　　2022年4月13日，习近平总书记再一次来海南考察，对海南发展给予充分肯定，认为印象深刻的有四个方面：一是自由贸易港建设进展明显，整体推进蹄疾步稳、有力有序;二是全省上下干事创业热情高涨，干部能力素质明显提高;三是发展质量不断提升;四是发展环境不断优化。

　　总书记的肯定给予海南人民极大鼓舞和鞭策，全省上下倍感振奋，一腔热血。

　　省委书记沈晓明说：与党中央、习近平总书记的要求和全省人民的期待相比，我们的工作还存在不小差距。当前面临的突出问题，是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繁重艰巨任务与基础薄弱、市场主体少、经济流量小、外向度低、人才短缺之间的矛盾。

　　研读省长冯飞的最新政府工作报告，总结成绩令人欣慰，直面问题毫不隐讳：基础设施、产业要素、科技创新等供给不足，制约高质量发展的矛盾仍需大力破解。经济下行压力加大，企业经营困难增多，助企纾困措施亟待加强。少数干部不适应自贸港建设新要求，进取意识不足、工作谋划能力不强、服务水平不高，部分政策落地实施的效果不及预期，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和消极腐败问题仍有发生，等等。

　　像这般严以律己、勇于剖析、直指弊端，特别是针对干部队伍的“1+3个‘不’”，调研组发现，在各级政府的工作报告中似绝无仅有。海南方面的清醒、担当、坚定，让调研组为之感慨。

　　海南省委告诫各级领导干部：“必须以舍我其谁的担当和魄力，全力以赴推动问题解决，决不辜负党中央重托和全省人民期待！”

　　海南省开放型经济研究院院长、海南大学经济学院教授李世杰，是海南方面当年自东北大学引进的人才。他多年来致力于海南自贸港建设和公平竞争政策研究，多次得到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批示。在与调研组交流时，他说：公平竞争是自贸港的底色和基石，也是海南对接国际投资规则的重要抓手。

　　他强调：站在海南，放眼全国，必须以更大的力度落实公平竞争政策，将其作为经济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打造一流营商环境的重要内容来推进。

　　严励告诉我们，海南推进公平竞争政策取得了很大成效，但目前仍存在一些问题和不足。一是公平竞争理念需要加强。部分地区和单位还存在区域经济保护的观念，制定出台了部分选择性、指定性产业政策，尤其是妨碍商品和要素自由流动的政策措施，与打造自由贸易港一流营商环境要求不相适应。二是专业人才力量需要充实。在政府层面，实施竞争政策队伍基础薄弱，大多数单位公平竞争审查专业人才缺失，反垄断执法专业力量不足。在社会层面，省内社会智囊机构和专业人才仍然缺乏。三是工作规范化程度需要提高。

　　在座谈交流中，调研组提出三点建议。一是创新思路，加快海南公平竞争专业人才培育；二是多方用力，加强海南竞争文化建设，进一步营造良好竞争环境；三是打出重拳，加大对垄断行为、不正当竞争行为的打击震慑力度，杀一儆百。

　　海南的同志深表认可。同时，也交流了存在的现实困难。比如说，严厉打击垄断行为，中央有要求，社会有呼声，海南有特殊地位，国家层面有许多成功案例，可谓顺天时、占地利、得人和。但在海南，体量小，基数小，市场主体小，没有太大的垄断案子。

　　何承雄告诉我们，目前海南方面正筹划“强化竞争政策试点实施方案2.0版”，制定出台公平竞争审查制度实施办法、影响公平竞争行为举报奖励和保护办法等制度，进一步完善“1+N”公平竞争政策体系。下一步，他们要将公平竞争政策和法律制度纳入各级党校（行政学院）培训课程，大力倡导社会团体、科研院所、咨询公司等加强对公平竞争政策的专项研究。同时，以此为契机，进一步加大社会监督、责任追究力度，推动制度有效执行。

　　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海南发展面临诸多挑战，强化公平竞争政策任重而道远。

　　一往情深

　　调研组这次来海南，既是调研、总结，也是学习、观摩。

　　调研组研读了海南史志，走访了海南博物馆。南溟泛舸，方外封疆，仙凡之间。千百年来，中华民族从各地迁徙至海南，在这个宝岛上生存与繁衍，从西汉开始，海南岛与中原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的联系逐渐密切。汉武帝平定南越之后，在海南正式设立珠崖、儋耳两郡，历史上第一次向海南移民，汉族大规模迁入海南也起于此时。

　　海南历经风雨，饱经沧桑。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海南的特殊地理位置和资源成为外国侵略者觊觎和角逐的对象。1858年《中英天津条约》规定，琼州(今海口)被辟为通商口岸，此后，英、法、德、意、比、西、美等帝国主义列强先后闯入海南。难忘1939年，日寇侵占海南，对海南抗日根据地和游击区实行“三光政策”，20多万抗日军民惨遭杀害。

　　海南是中国的海南，是中华民族的海南。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海南夙志在心，义不容辞。

　　多年来，因工作关系，笔者多次走进海南、思考海南。在海口保税区调研，在洋浦经济开发区走访，在当年的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商讨自贸区规划方案，在美丽的凤凰岛上参加国研智库组织的文化旅游考察，在波涛翻卷的三沙群岛拓展自贸港视野，在苏公祠、海瑞墓、福山咖啡园感受海南人文。

　　站在外围看海南，走进海南看海南；从经济社会发展全局看海南，从推进公平竞争政策实施这个切入点看海南；从历史沿革与现实境况看海南，从特区建设与文化传承看海南。对此，调研组有一些思考。

　　第一，对海南的期望值别太高。海南是一个省，也是一个特区、一个岛。经过历代海南人的接续奋斗，发展至今，弥足珍贵。短板也摆在这里：基础设施、产业要素、经济体量、创新能力、人才供给等等，不能求全责备。爱之愈深求之愈切是常理，“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应当摒弃。跟任何一个省份、一个地区一样，海南有强项、有弱点，有亮度、有瑕疵，有赞美之声、有数落之音。

　　海南的改革发展之路历经坎坷，有几次“大起大落”。海南是一个矛盾统一体。海南是一个特区，人们要求其弘扬特区精神，“敢闯敢试、敢为人先、埋头苦干”；另一方面，海南又是一个海岛，有其根深蒂固的海岛文化。

　　大家说，海南有一景：家中男人基本不干活，女人照顾着整个家。别人普遍认为海南男人懒，岂不知海南文化源远流长。千百年来，海南天之涯、海之角，孤岛一座，风高浪急，男人以出海捕鱼为生，常常九死一生。上得岸来是庆幸，再出海时命不知。这种情况下，贤惠的女人们爱惜男人，所有的家务活全部揽了下来，男人们似乎成了“游手好闲”，以至如今。

　　海南传统文化，坚韧、真诚、内敛、寡言。外地人来到海南，似乎也被“赤化”，变得沉默寡语、不善交流了。调研期间，有位中年司机连续几天为我们服务，尽职尽责，但一声都不吭。我们认为他对工作安排有意见，或者对调研组有成见。离开市区，临到机场，我们说，谢谢师傅，您辛苦了。不料，他一语惊人：“你们更辛苦，你们是海南的贵人！”问之，河北石家庄人也，10年前来到海南。

　　第二，海南一定要稳住劲。砥砺奋进是时代强音，行稳致远是发展主题。行稳致远是最好的砥砺奋进。处在众目睽睽之下，置于风口浪尖之中，海南方面要不为鼓噪所乱，不为风浪所扰，权衡利弊，坚毅前行，走好自己的路，走好中国特色海南发展之路。海南的事，不是几个“只要，就”就能解决的，海南不可急于求成，不可急功近利。

　　调研组与海南市场监管的同志交流，在下一步工作中，要注意观察和探索公平竞争政策实施的成效，看一看这项工作对于海南营商环境优化、市场主体活力激发、自贸港建设究竟发挥了多大的作用，包括直接作用和间接作用。能量化的就量化，暂时不能量化的先把一把定性和方向。

　　第三，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生态环境。海南有什么？海南有美丽的生态环境，有独特的自然风光。其它地方有一个政府部门叫“文化旅游局”，在海南叫“旅游文化局”。海南一直强调旅游业、现代服务业、高新技术产业和热带特色高效农业四大主导产业，旅游业地位特殊，牵系其它。旅游业是海南的支柱产业，生态是海南的根和命。

　　海南提出了“生态立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椰风海韵就是摇钱树，细浪白沙就是聚宝盆。热带亚热带温润的气候能治哮喘、老慢支、关节炎，让全国人民特别是东三省人民、长江以北人民趋之若鹜，不用办护照不用签证就能像候鸟一样飞来这方水土。中国有着数以几亿计的老年人，有着数以几亿计的中等收入群体，海南风光无限，潜力无限。

　　有首歌唱道：马儿啊，你慢些跑慢些跑。2021年，海南GDP增长12.6%，够快。退一万步讲，生态环境保住了、保得好，就是成功，就是胜利。保住了良好的生态，才有产业振兴，才有特色农业、乡村旅游、庭院经济，才有乡村振兴的“海南样板”。经济增长能快更好，慢一些又有何妨？

　　全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珍贵的北纬18度，就这一块，这一点点。在海南，没有哪个产业，能抵得上这里的青山绿水、碧海蓝天。生态，是海南最强的优势和最大的本钱。坚持生态立省，建设生态一流、绿色低碳的自由贸易港，是海南的最亮招牌，是海南献给全国人民的最好礼品，也是海南留给子孙后代的金字饭碗。一句话：丢了生态，啥也丢了。

　　告别海南，走进海口美兰国际机场。似乎没有哪个机场的冠名，比“美兰”更美。侯机厅内，大荧屏上，“奋进自贸港，建设新海南”格外醒目。又有“以远见，超越眼见”的哲思广告，辅以“传四海之声，引八方英豪”的海南理念。

　　细想起来，也没有哪个地方，比海南更需要持久的激情和坚韧的耐性，更需要宽阔的站位和高远的视野，更需要“功成必定有我、功成不必在我”的气量。海南需要多巴胺，更需要内啡肽。

　　海南充满魅力，海南拥抱挑战。保持战略定力，直面时代之问，琼海儿女一定会走得更好，行得更远。

　市场监管总局发展研究中心赴海南调研组 贾玉奎 卢 雁 张方昀 秦 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