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各位网友大家好！这里是中国经济网正在为您直播的“中经在线访谈”2011聚焦两会特别节目。本次节目由中国经济网和搜狐新闻联合播出。 今天来到“中经在线访谈”作客的嘉宾是国务院参事、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全国政协委员张抗抗。她将就著作权等问题和广大网友进行在线交流。 首先，欢迎张委员来作客“中经在线访谈”。在访谈开始之前，我们先来看一个小短片。  [03-10 20:47] 主持人：张委员，其实同简短的小品中就可以看到一个现象，就是出书热。您是一位作家，在今年两会中您有三个提案都与新闻出版行业有关。您能不能先介绍一下？  [03-10 20:51] 张抗抗：我一共有六个提案，其中有三个跟文化有关。一个是关于尽快修订《著作权法》；一个是关于怎么遏制网络原创文学的盗版；还有一个是关于政府如何扶持传统书店和纸制书业的建议。  [03-10 20:52] 主持人：我知道中国作家协会的官网上公布了新修订的茅盾文学奖的条例。其中一项是要实行实名制投票，第二是重点网站征集参评作品。  [03-10 20:53] 张抗抗：现在的网站非常多，可以说是海量的网站，正式的有许可证的网站，在管理上相对比较严格。如果有一些不法网站，经常靠盗用其他网站的作品为生。一些正规注册的网站，有些作品上传几分钟以后，不法网站就可以盗用。建一个网站的成本特别低，只需要几万块钱，这样的网站的可信度较差，或者说几乎没有可信度。应该把这部分网站排除在外，这是对作者的负责，也是对进行网上阅读的网民的负责。这是一个很好的规定。  [03-10 20:54] 主持人：现在很多网络作者，他们的不少作品已经出版成书，从内容和质量来看参差不齐。您认为这些东西应该如何监管？  [03-10 20:54] 张抗抗：作品的质量参差不齐，这个我觉得不属于监管的范围。纸质的文学杂志报刊的质量也是参差不齐的，不可能要求所有的作品都是精品。网络作品的良莠不齐是很正常的。其实我们的文化是巨大的金字塔，塔基的面积非常大。塔基越大，将来达到的高度越高，一定有一些不太成熟的作品，在人生的写作道路上逐渐完善。  [03-10 20:54] 张抗抗：这不是太大的问题，任何作者都在成长中，网络编辑力量不是那么多，另外网络发表作品相对比较容易，出版一本书的成本很高，要印出来，要编辑，还要卖出去。相对来说，网络上的作品上传以后，大家都可以看，成本比较低，在网上发表相对比较容易。  [03-10 20:56] 主持人：您之前也说过网络文学盗版已经形成一条完整的灰色产业链，原创作品上传之后，可能5-10分钟就可以被疯狂盗播。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03-10 20:56] 张抗抗：这个问题非常严重。现在国内经过非常艰苦的努力建立起来的文学网站，比如榕树下是盛大公司的，盛大公司下面还有晋江、红袖添香，他们的投入很大。  [03-10 20:57] 主持人：怎么投入呢？  [03-10 20:59] 张抗抗：他们要建立很大的平台，要筛选作品，要推介作者，要让网民们了解这些作者，这些都是需要一定投入的。那些不法网站，在原创作品上传以后几分钟就可以把链接盗链到自己的网站上。作者是靠上传字数收取费用的。被盗用不仅是网站的经济利益受到损失，作者的利益也受到直接损害。这是明目张胆的盗取别人的劳动果实。  [03-10 21:00] 主持人：您的意思是一些好的网站，很多网络写手上传了作品之后，还需要很多人审阅？  [03-10 21:00] 张抗抗：要经过编辑的初步编辑。他们每天那么辛苦，因为网友都在盼着作者连续刊登，他一天真的要写八千字、一万字。这么大的写作量，对健康会有影响。他们的劳动是很辛苦的，被链接被盗用以后，他们就收不到版税，这完全是一种掠夺性的。  [03-10 21:00] 主持人：您的六个提案，其中三个是针对新闻出版行业。您提这三个提案的初衷是什么？  [03-10 21:01] 张抗抗：我的三个提案都是有关文化的，其中有一个提案讲到传统书店和纸质书业。还有一个提案是关于网络侵权盗版，这不是在出版范围之内。还有一个是关于《著作权法》的修改。关于新闻出版的提议就是政府扶持传统书业的发展。我本身就是文化工作者，我对生活中的文化现象很关注，它遇到越来越多的问题的时候，我们肯定不会无动于衷。作为政协委员，我们有责任，每年都要进行调研、分析，选择那些最紧迫的，在当年看起来是相对比较重要的问题，反映意见、提出建议。  [03-10 21:01] 主持人：您是一名作家，问您一个小问题，比如您写一本书，思想上和时间上，要经过多久的创作？  [03-10 21:02] 张抗抗：这是不定量的。可能我在二十年以前就在琢磨这个故事，写出来却是在二十年以后。  [03-10 21:02] 主持人：这是一个作家生活的沉淀。  [03-10 21:03] 张抗抗：我们的生产方式是穿插的，循环的。不是说我今天晚上起来磨黄豆，第二天早上点了卤就卖豆腐了。那个必须是新鲜的，不能过夜，甚至时间都不能太长。作家写作的时候有一点像种黄豆。  [03-10 21:03] 主持人：要经过很长时间的酝酿。  [03-10 21:03] 张抗抗：我目前在写一篇长篇小说，从准备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五年了，我写了第二稿，现在要进入第三稿的修改，这个修改的工作量又是很大。当我真正完成一部长篇小说，如果自己觉得说得过去，或者有更高的要求，我完成它也许需要五六年、七八年，有的时候需要十年。蒋子龙写《农民帝国》，前后跨度也是十年。  [03-10 21:04] 张抗抗：有的题材比较容易处理，有的难度很大。其实还有自己预先设定的标准，比如这部作品是相对比较轻松的阅读，可能就比较容易一些。如果你对自己在文体上，对构思有更高的标准，希望有更新的东西，打磨的时间就会比较长。  [03-10 21:04] 主持人：也可以看出作家写一部作品，其实是心血。现在《哈利·波特》、《达·芬奇密码》这些小说给电影娱乐产业带来了很大的收益。这些电影也都是根据小说改编的。您如何看待我国小说被改编成电影的这个现象？  [03-10 21:05] 张抗抗：小说改编成电影，在我们国家有很多成功的例子。最早苏童的《妻妾成群》改编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然后是莫言的《红高粱》。近年来的电影，像《天下无贼》，是根据江苏一个作家赵本夫的小说改编的。还有后来的《集结号》，也是根据小说改的。今年的《让子弹飞》，是取材于马识途先生八十年代写的一个系列小说叫《夜谭十记》。《唐山大地震》是根据小说《余震》改编的。  [03-10 21:05] 张抗抗：小说作品不像其他各种艺术门类，它类似于像母体的艺术文体，它可以不断衍生出其他很多的艺术形式。必须要尊重原作的著作权。在改编电影的时候，大家都只知道电影，不知道编剧。这个听起来好像是个人的事情，但实际上不是，它涉及到我们对创新成果的尊重和保护，涉及到我们对原创的尊重和保护。我们把源头保护好，这个源头才会源源不断地提供更新更好的作品。恰恰目前的现状是对源头保护不够好。  [03-10 21:10] 张抗抗：我去年和王兴东委员联合提名希望增加“最佳改编剧本奖”，这个奖是奖励原作的，还有奖励改编剧本的作者。这个提案还是没有被接受。答复我们的部门就说现在奖项严格控制，不能再增加奖项了。我和王兴东委员就不满意，比如演员奖就有很多，这是个人的奖。而编剧是一剧之本。  [03-10 21:10] 主持人：因为没有剧本，就没有电影和电视剧。  [03-10 21:10] 张抗抗：这个太重要了，没有优秀的剧本，就不可能产生后面一系列的行为。我们就呼吁有关方面能够重视这个问题，实际上恰恰是为了文化事业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  [03-10 21:11] 主持人：这和提升我们国家文化软实力有没有关系？  [03-10 21:11] 张抗抗：关系太大了。  [03-10 21:12] 主持人：我们国家现在很重视文化发展。  [03-10 21:12] 张抗抗：对创新成果的保护、对著作权的尊重，直接和文化软实力有关。文化软实力需要一个原点，只有把著作权保护好以后，它才能不断地发展下去。我今年有一个提案是尽快修订《著作权法》，也是跟这个有关。现在中国经济发展得那么迅速，文化产业也正在进一步地发展。如果连自己的创新成果都保护不好，怎么能输出到海外去呢？  [03-10 21:12] 主持人：我们也要高举中国特色的文化旗帜。修订《著作权法》也是鼓励作者写出新的作品，如果没有保护，谁还会去创作？  [03-10 21:12] 张抗抗：里面有很多的问题。原来的《著作权法》是1991年颁布的。在中国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或者说建国以后，我们是没有《著作权法》的。  [03-10 21:13] 张抗抗：到了改革开放十年以后，到1991年，中国的《著作权法》才正式颁布，正式实施。中国用20年的时间，走过西方100年的道路。它又面临这么巨大的转型期，经济发展速度这么快，必然有些地方显得滞后，隔一段时间就要进行修订。在1991年颁布以后，在2000年曾经进行过一次小修，但没有涉及到著作权权益的更明显的界定。20年以后，我们觉得著作权需要补充完善。  [03-10 21:13] 主持人：与时俱进。  [03-10 21:14] 张抗抗：对。比如对于侵权盗版的不法商人，它的惩罚力度很低。现在要讲三审联合，比如《民法》的补充，《刑法》是怎样的。如果盗版成本高于收益的时候，这种侵权行为就会被终止，他会自动放弃。现在是打击力度不够，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盗版的行为，因为他们被罚后仍然可以获利。  [03-10 21:15] 张抗抗：我们只是在写作出版环节中体会到一些问题，感觉到《著作权法》到了需要修订的时候。现在《知识产权战略发展纲要》里面包括《专利法》、《商标法》、《著作权法》。现在只剩下《著作权法》没有修订。  [03-10 21:15] 主持人：这是文化的根基。  [03-10 21:16] 张抗抗：我们要文化大繁荣、大发展，如果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好这些问题，创造出来的东西就流失了，被侵犯了。侵权行为，包括抄袭、复制。  [03-10 21:16] 主持人：有媒体报道，J·K·罗琳跟她的粉丝都要对簿公堂，就是因为她的一个书迷要出一本《哈利·波特辞典》。  [03-10 21:16] 张抗抗：在中国来说，是友情为先。在契约社会，友情是善意的，比如她的粉丝，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她的经言妙语，但这跟对作者的喜爱是两回事，要以更加保护她的著作权的方式来表达爱意。  [03-10 21:17] 主持人：目前二、三线城市也面临一个问题，就是书城建设不够。您的提案也提到了这一点。国图也在加大对二、三线城市数字图书馆的建设。您认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相通的地方吗？  [03-10 21:17] 张抗抗：国图做这个事情已经好几年了，我觉得是功德无量的。因为数字图书馆的收藏量非常巨大。国图的数字图书馆不会到中小城市去建设。你拿到钥匙进去，就可以阅读，网络是相通的。这种图书馆还有很多其他的民间网站也在做。据我知道，北京有一家公司叫中文在线，专门做中小学生的数字图书馆，我们的作品也有被他们收录。通过一种技术上的手段，也是要用钥匙，进入他们的图书馆，可以阅读。  [03-10 21:17] 张抗抗：这样的图书馆已经有好多家了。包括汉王电纸书，都属于这个类型的。这个过程中，我们就受到了不法公司的侵权行为，就是他们没有经过我们的授权，就把作品放在了他们的图书馆。这个公司的名字我就不说了，但在作家中引起了很大的愤怒。未经授权，不管什么样的原因和理由都是不允许的。数字图书馆的建立和我这次提案提出的对传统书店的扶持，它是两个事情。在二、三线城市建设过程中，比如旧城改造、新城扩建，政府是不是有意识地把书店作为文化事业，使它进入城市规划当中。这是指导思想的问题。  [03-10 21:18] 张抗抗：现在的书店正在萎缩，因为书店的利润很薄。尤其到中小城市，书量也不是很大。西单图书大厦只有北京一家，它永远是顾客盈门的，永远是那么拥挤的。这不具有代表性，因为它是首都，外地来的人，凡是有点文化知识的人，都要到西单图书大厦买书，因为在当地买不到。外地书店的经营都是有一定难度的，像现在网上可以购书。近几年来，电子阅读、数字图书对传统书店的冲击很大。  [03-10 21:19] 主持人：就我而言，我还是喜欢到书店买书的，就像很多时候不喜欢到网上去看。我觉得这是一种文化的影响，自古以来，人们都是这样的。您觉得增加图书城建设，对二、三线城市的城市文化有没有影响？  [03-10 21:19] 张抗抗：当然会有很大的提升，起码是硬件、软件结合的一种设施。它既是硬件，又是软件。现在我们很注重城市的文化形象，建文化广场，举行各种晚会。当然这些也是需要的，但是我们忘了传播知识，或者说作为学习型的社会，提高国民的文化素养，最具体的，不要花很多钱，我们就可以从书店做起。刚才你讲到了，书店的文化氛围，有书店和没有书店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03-10 21:20] 主持人：现在很多地方的书店也可以一边看书，一边交流。  [03-10 21:20] 张抗抗：对，就像书吧一样。新华书店有政策的支持，它可以经营的很稳定。像民营书店，都可以建一些咖啡座，一些朋友可以在那里聊聊天，或者进行小讲座。在西方国家，书店都是文化沙龙性质的。书店承担这样的功能，既受欢迎，同时也是书店的日常服务项目。现在民营书店也在调整自己的经营方式。  [03-10 21:22] 张抗抗：问题是书店的书价依然不高，跟其他商品比较，书的利润实在不高。它不像奢侈品的利润那么高。凡是有热情、有诚意办书店的话，政府要减免租金。出版业的困难也越来越大，因为图书销售量下降。如果我用全媒体出版一本书，我在网上的空中店销售很好，地面店肯定要受影响。  [03-10 21:22] 主持人：地面店还需要租金、人员的成本。  [03-10 21:22] 张抗抗：地面店的成本很高，有人员的问题、租金的问题、电的问题。网上售书当然便宜，因为成本降低了。上当当网、卓越网买书的折扣可以打五六折。还有数字出版，也占据了图书出版的份额。出版业也面临很大困难，要降低印刷量。对出版社进行扶持，也需要减税。现在我们那么重视文化事业，我希望政府把它纳入到规划里考虑。  [03-10 21:22] 张抗抗：中老年人还是愿意到书店里买书，他有一个选择的问题。像我们刚才讲到的文化的氛围、摸到书的亲切感。网上订购书，一定是目标性的，就是我知道哪本书好。你不可能在网上把那些书打开看一遍。到书店去就有选择，可以拿起一本书，翻一翻，感觉一下怎么样。逛书店既有精神上的乐趣，还有实用的功能，它带有选择性，给你很大的选择空间。  [03-10 21:24] 主持人：看来您对我们国家的文化产业非常担忧。其实目前还出现了一个很流行的现象，就是“织围脖”，比如各个出版公司和出版社的社长和总编辑喜欢用微博来宣传自己的新书。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03-10 21:25] 张抗抗：我觉得这个无可非议。现在竞争那么激烈，而且产品那么多。我们就说图书，长篇小说一年就出版好几千部，这还不算网上的。盛大公司一年被侵权带来的损失就达到几十个亿。可想图书出版业的宣传，每一本书都让别人知道。现在出版社做这个事情是无可非议的，他必须要让别人了解这本书，别人才能进行选择。  [03-10 21:25] 张抗抗：我不能强行推销，但可以告诉读者读了这本书会有什么收获。这是国际通行的出版界法则，就是说我为什么要买你这本书，你要给我一个理由。所有出版社对自己出版的书有权利进行介绍，他一定要选择成本最低、最快捷的方式。于是，微博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在我们这样的科技时代，他要选择成本最低、最快捷的方式。我认为微博是很好的方式。  [03-10 21:25] 主持人：非常感谢您来到今天的节目作客。您之前提到了幸福感的问题，在节目的最后，您再跟网友们说几句话。  [03-10 21:26] 张抗抗：这两天谈幸福谈得很多，如果一个社会能让人们感到幸福的话，这肯定是好事。我是一个作者，我对幸福的感受更多。一个是物质生活的丰富，可以给我们带来幸福，起码的温饱、小康带来的安全感，这是一种幸福。我们家人平安健康，我们自己本人健康，我觉得这也是构成幸福的非常重要的条件。  [03-10 21:26] 张抗抗：再往大了说，还是小幸福和大幸福。如果一个人任何情况下都在为自己着想，只想到个人的小幸福的话，我觉得也很难得到真正的幸福。在我们面前，人是每个个体，由个体组成群体，然后形成社会。我们的个体是生活在社会当中，还有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还有整个社会的状态，我们可能还需要具有大幸福观。  [03-10 21:27] 张抗抗：有的时候，他人的幸福也会给我们带来幸福。如果我们为他人的幸福做出了努力的话，我觉得我们也会感到幸福，也会得到幸福。所以幸福它其实不是一个简单的物质享受就能够实现的愿望。  [03-10 21:27] 主持人：非常感谢张委员今天来到我们的节目，也希望各位网友能够幸福地看着“中经在线访谈”2011聚焦两会的特别报道。非常感谢您今天收看我们的节目，再会!  [03-10 2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