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访高莽:手抄诗作近一年 追忆“赎罪”阿赫马托娃

2016-11-09 12:39 来源: 中国经济网

  俄罗斯可有比她

  更不幸的妻子,

  更可怜的母亲,

  更多难的诗人?

  她背着沉重的十字架,

  跋涉于凄风苦雨的人世,

  寒风打僵了她的心,

  烈火烧尽了她的诗,

  ……

  这是著名俄罗斯文学翻译家、《世界文学》前主编高莽先生献给素有“俄罗斯诗歌的月亮”之誉的女诗人阿赫马托娃的诗句。的确,在俄罗斯白银时代,年纪轻轻的阿赫马托娃很早就以《黄昏》《念珠》几部咏唱爱情的诗集征服了读者和批评界,暴得大名;然而在“十月革命”之后,女诗人遭受不公平待遇,他的第一任丈夫、阿克梅诗派的中坚古米廖夫被枪决,第三任丈夫、倡导先锋派艺术的理论家尼古拉?普宁死于极北流放地,唯一的儿子列夫?古米廖夫先后四次被捕,而女诗人自己也背负污名,被称作“奔跑在闺房和礼拜堂之间的发狂的贵妇人”、“混合着淫声和祷告的荡妇和尼姑”,就此失去了发表诗歌的权利,注定要在坎坷、漂泊的岁月中度过余生。

  然而,命运对待世人到底是公正的。晚年,阿赫马托娃的名声在世界诗坛愈加响亮:1964年,意大利将“埃特纳?陶尔明纳”国际诗歌节大奖授予阿赫玛托娃;次年,英国牛津大学授予她“文学博士”学位。阿赫马托娃在苦难年月创作的不朽的组诗《安魂曲》以手抄本的形式在国内及西方世界广为流传,终于在诗人长眠于地下的二十一年后在俄罗斯正式发表。

  今年恰逢阿赫马托娃逝世五十周年,为表达对俄罗斯的这位女诗神的景仰之情,高莽先生发心抄写阿赫马托娃诗歌一百三十余首,并精心撰写了一篇长文《凤凰涅槃》,深深悼念白银时代这位既风华绝代又命运多舛的诗人。知名出版人、海天出版社副社长、大道行思文化传媒总经理刘明清对高莽先生的诗歌翻译及绘画心仪已久,日前,恰逢高老九十华诞,刘明清偕公司同仁在朝阳区的寓所拜望了高老。这天午后,在女儿的协助下,高老着意打扮一番,经过改造的中式套装穿在身上十分挺括,华发婆然,银须飘飘,俨然一副仙风道骨模样,令我们这些后生晚辈不禁生出一股崇仰之情。

  “我译阿赫马托娃,今年又发心抄写她一生创作的重要诗作,原为要赎罪。” 谁想落座不久,高老沉静地笑笑,然后轻轻说。“我的内心亏欠俄罗斯的这位女诗神太多,不得不赎罪。”

  高老青年时代,“左倾”思想泛滥,苏共中央有关批判阿赫玛托娃的决定便是由他亲手翻译过来的。在此后的二三十年间,他的头脑也一直被这种观念所左右,一次去苏联访问,他与诗人住在同一个宾馆,也没借机上前去攀谈,从而错失了与阿赫马托娃相识的机缘。只是到了上世纪改革开放后的80年代,他才从英文资料及美国出版的阿赫马托娃诗集中逐渐认识到,原来,俄罗斯的白银时代还有这样一位名垂青史的诗神,而自己则完全被当时“拉普”派狭隘的文艺观所蒙蔽,从没读过阿赫马托娃的一首诗。

  从那时起,高老便开始研读、翻译阿赫马托娃的诗歌和散文。早年,他不仅误解了阿赫马托娃,而且因自己的误解影响到国人对这位诗人的理解,因而,他要发扬蹈厉,把自己的余生贡献给俄罗斯人民深深爱戴的女诗人。时至今日,高老已在这条赎罪的道路上勤勤恳恳地奋斗了三十余年,又译又写,翻译近百万字,研究和纪念文章亦有数十篇;每次去俄罗斯访问,他总要顺道去彼得堡诗人的墓前祭拜,向这位坎壈一生的诗神献上一掬清泪。俄罗斯是个酷爱读诗并宠爱诗人的民族,他们将普希金尊为“俄罗斯诗歌的太阳”,将阿赫马托娃尊为“俄罗斯诗歌的月亮”,既然女诗人在俄罗斯文学及世界文学界享有如此崇高的地位,高老便觉得,他的余生也在诗人璀璨的光辉的照耀下有了永恒的价值。

 

  自今年年初以来,高老便发心抄写阿赫马托娃的诗歌,每日晨起焚香祷告,然后方将选定的篇目一字一句诚心抄写下来。抄写过程中,高老仍在对照原文,一字一字反复咀嚼,修改,力求将原诗的思想、意蕴完整鲜活地翻译过来,以期不负女诗人在贫病、漂泊岁月中苦吟的初心。手捧高老工笔抄写的诗稿,我们每个来访者的心中不由感慨丛生。的确,倘若人类的世界上没有了苦吟的诗人,倘若人类的生活中没有了千载流芳的金句,那么,即使我们的科技再发达,即使我们的手中有金山银海,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王媛媛)

查看余下全文
(责任编辑:魏金金)